盛拾月深吸了一口气,却?道:“抱歉。”
她心里头沉甸甸的,像是绑了块巨大石头,被用力往拽。
这种感觉不是第一次,之前也出?现过无?数次,在她选择成为一个嬉笑怒骂、什么也不懂不管的纨绔开始,就注定要这样无?能为力许多次。
即便?她不学无?术,不愿细想,可?她的家世、她周围环境,都在不断提醒着她,权利的重要性。
“皇姐……”
她眼前闪过那个穿着龙袍,高居皇位上的女人。
盛拾月闭上眼,又重复了一遍:”抱歉。”
小女孩却?道:“我可?以吃一块糕点吗?”
她看向?横在中间的矮桌,桌面上摆着仆从匆匆端来的糕点、水果,眼中并无?渴望,但?却?将话题转开。
盛拾月扯了扯唇,又看向?对方。
不知道这小家伙经?历过什么,不过七八岁的年纪就明白这些,孟清心那个侄女还比她大个几岁,却?烦人的不行,即便?是荷花为什么会开这样的无?聊问题,都要翻来覆去的问,折磨着周围所有人。
谁知道荷花为什么会开?
就算回答了,她也会冒出?无?数个其?他问题,问为什么有太阳、为什么有荷叶、为什么莲藕长在淤泥。
可?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花自己要开,太阳自己要升起、莲藕爱长哪里就长哪里,他们恶心龌龊,还不想让旁人知道,利用权利隐藏真相,要保住自己的职位和项上人头,这很?难理解吗?
可?是……
凭什么呢?
花开是花的事?情,莲藕生在淤泥是自己的选择,可?他们发泄欲望的方式是建立在无?数孩童的啼哭与尸体上。
凭什么手握权利的人就可?以随意?主宰别人的生死,凭什么就可?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继续过着他锦衣玉袍、被人拥护称赞的生活?
盛拾月闭上眼,衣袍下的手紧握成拳。
好一会,她才?说:“他们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她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平静湖面,摇晃了旁边的荷花,轻飘飘的,好似风一吹就要散开。
小女孩愣愣看着她,清澈眼眸还未染上成年人的浑浊,像在懵懂挣扎在人世间的幼猫。
盛拾月却?笑,眉眼舒展,郁气散尽,数不尽的肆意?风流,随手将宫绦上的玉坠拽下,然后往对面一递,便?道:“小孩,这东西换你怀里的那块破石头,换不换?”
盛拾月往日最是挑剔,虽只是个系宫绦上的普通装饰,却?也是价值百两的和田玉籽。
和田玉换一个平平无?奇的石头,也就她这个纨绔能做得出?来。
要是旁人早就兴高采烈地交换,可?小女孩却?定定看了她一会,才?将石头拿出?来,摊手给她。
盛拾月早就等得不耐烦,把玉坠子往她手里一塞,再抓住那块破石头,便?侧身,往湖里用力一丢。
——砰!
石头破开水面,发出?巨大一声响,继而便?往水里沉,彻底消失在水中。
盛拾月再转身,对自己花大价钱买来的破石头一点留恋都没有,当即就道:“既然你不知去哪里,就留在我府里好了。”
她之前也没少捡孩子,叶流云、叶赤灵还有府中的好几个人,都是她随手捡回来的,所以没有一点儿停顿,又道:“我给你取个新名字?叫什么呢……”
她视线一转,当即拍板道:“小荷花怎么样?”
她取名就是这样随意?,仰头看见一片云,就有了叶白云,低头看见一堆火炭,就有了叶火炭,最后还是武安君实?在听不下去,稍微润色了下,才?避免了白玉与火炭的出?现。
她自个还十分满意?,扭头就看向?对方,欣然道:“小荷花你喜不喜欢?”
甚至已?经?开始喊了。
小女孩沉默看着她,以无?声表示自己的态度。
盛拾月却?不理会,反手拿起块糕点,就往对方嘴里塞,说:“以后你想吃糕点就直接拿,想吃什么就去和厨房说,他们会给你做,不用问我。”
“等会我让他们给你收拾出?一个小院,”盛拾月摸了摸下巴,又嘀咕道:“你一个人住,会害怕吗?”
“要不先和赤灵挤一挤?反正先给你腾出?一间小院,你住不住再说,对了,小荷花你想读文?还是学武?”
盛拾月兴致勃勃,自从成年之后就很?少捡人了,眼下终于捡回来一个新小孩,不免多说了些:“反正都看你自个,要是学文?,我就给你寻个识字的夫子,要是学武,流云和赤灵都可?以教你。”
小女孩被迫含着一大块糕点,腮帮子鼓成一团,连嗓子眼都被堵住,只能听着盛拾月絮絮叨叨,自己却?连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对了,你的身契……”盛拾月又想起一件事?,说道:“我先让人帮忙找一找,要是寻不到就重新去办一个籍契。”
在大梁,有籍契才?能被称作大梁百姓,如同现在的户口本,有籍契才?可?以买卖土地、房屋等不动产,算作一个自由人,而身契则指人口买卖的契约,若卖身为奴,就要将身契压给主人家,在大梁法律中,失去身契的人实?际已?不能说是大梁人,而是主人家的所有物,生死全由主人家决定。
小荷花的眼神微动,想说什么却?只有含糊地呜咽,还掉出?不少糕点的碎渣。
盛拾月却?没有理会,又道:“等会我带你去认人,曲姨相当于我府中的大管家,你有什么事?都可?以去寻她,叶流云、叶赤灵是跟着我长大的贴身护卫,同你一样是被我捡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