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就挖出一个粘满了泥土的酒坛。他拎在手中将泥灰抖落,又掂了掂重量。
李晟问道:“就在这里喝?”
闻燕雪颔首道:“嗯。”
李晟环顾四周,地上落满了厚实的竹叶,他又看了看刚穿在身上还没有多久的白狐裘。
闻燕雪挑挑眉道:“以前不见你有这么多的讲究。”
李晟脱口而出道:“人都是会变的。”
闻燕雪不再说什么了,他将身上的棠紫锦衣脱下,覆在一块平坦的山石上,用眼神示意道:“这回总可以了吧。”
他坐在其中一角,将带来的酒杯摆了出来,李晟这才挨着他坐下。闻燕雪里面只穿了一件素色里衣,紧实的肌肉在单薄的衣下喷薄欲出,李晟还未靠近,就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炙热气息。
闻燕雪倒了一杯酒递给他,李晟伸手接过来,就被浓郁的酒香扑了个满怀。他回忆起许久以前的那晚,少年带着青涩明朗的目光,从怀中掏出一个玲珑小巧的酒坛子递给他。如今人未变,心境却大不如从前了。
他感叹道:“侯爷可曾记得那晚?你拿刚酿好的苦酒给我,那滋味可真不怎么样。”
闻燕雪道:“记得。”
李晟耳畔是风声,他没听清,又问道:“什么。”
闻燕雪加重了语气,皱着眉又重复了一次道:“我没有忘。”
酒香充盈在鼻间,李晟刚饮一口,热意便翻涌上头,直通天灵骨。
他捧着酒杯,垂首看着里面泛着绯红的酒液,有些晕乎道:“这酒是拿什么酿的呀。”
闻燕雪听他几近撒娇的语气,心尖颤了又颤,他弯了弯唇角道:“我忘了。”
这酒劲儿大得很,李晟晃了晃脑袋,看向天边。
残阳渐渐落了下去,天边寒星数点,整座北山地势甚高,犹如一条倾泻而下的长瀑。褐红色的土壤将整座京都环绕。由此俯瞰,京城这座经历了数朝数代的古都,几乎唾手可得。
闻燕雪捏着他的下巴,李晟便转过脸来看他。
他们僵持着,互相看着彼此,谁也不肯率先移开目光。李晟从闻燕雪的目光中,似乎知道了什么,但这并不足以让他做出什么决断。
但是此时,这个人就在他身边,落日黄昏下,竹林飒飒。他的脑海里没有其他,只想单纯地停留在此刻永远。
在闻燕雪深沉的目光中,他吻了上去。
香囊
闻燕雪双眼发亮,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李晟亲完便懊恼地捂住了脸,热意从指缝间漏出,烫得他掌心发疼。
“我不是故意的,侯爷忘了吧,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
风露轻清,浅醉闲眠。李晟透过指缝偷偷看他,却被闻燕雪抓了个正着。
“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
李晟低声呜咽道:“侯爷大人有大量,就别跟我一个醉鬼计较了。”
闻燕雪伸手捏了捏他的后脖颈,说道:“你不是醉鬼,是个骗子。”
李晟透过指缝眨了眨眼,不解道:“我骗过你什么?”
闻燕雪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一言不发地站起身,将李晟从地上提溜起来,扛在了肩头。李晟乱叫起来:“侯爷!你这是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闻燕雪依旧不回话,将他放在马上,自己也坐在了他的身后。
李晟动了动,闻燕雪却将他死死按在马上,出言威胁道:“别乱动,不然我就把你丢下去。”
李晟已经摸透了闻燕雪的话中的意思,他的威胁是当真不得的。但他还是听话地不再乱动。回到侯府,闻燕雪让他一人先回屋内,然后自顾自地牵着玄素去了后院。李晟一人留在先前的房内。书案上的书信公文还未收拾,他没有过多地思考,目光不假思索地越过书案,在几封书信上掠过。
看语气措辞,那几封信似乎是他的下属写给他的,他们在信中谈及到的东西似乎是香?什么香?
正当他疑惑不解,正要凑近再仔细看看时,闻燕雪正巧推门而入,视线淡淡地落在他身上。两人面面相觑,李晟有种被抓包后的尴尬,闻燕雪则用戏谑的目光瞧着他。
李晟欲言又止道:“你说过的,若我哄得你开心了,你就给我看的。”他暗地里偷偷瞄闻燕雪的脸色,看不出来是喜是怒。
闻燕雪一反常态地没有为难他,颔首道:“你很想知道?”
李晟郑重地点了点头,他刚看得分明,那封信与他的阿娘有关。
“你自己看吧。”闻燕雪将案上的书信捡了几封递给他。
李晟迫不及待地拿在手中,一目十行,不一会儿就看完了。这几封信看得他遍体生凉,拿着信的手都在微微颤抖着,他失声道:“这不可能,我阿娘她怎会做这些事?”
信是刘敬写来的,信中详细地说明了他近来的一些发现,自上回他在闻燕雪身上闻到一丝熟悉的香味后,心中便暗暗记下了这件事。回到安西城,他一边安顿林蕴,一边马不停蹄地调查香囊中的香料是从何而来。
经过一番波折,还真被他查到了,这种香料是一种名为乌泸沽的虫子制成的。将这种虫子晒干后与其他香料掺杂在一起制成的香,燃烧后芳气经三月不歇,有安神定心的奇效。这种香还有一个中原名字,叫绝嗣香。
顾名思义,长久以往地浸染此香,可让人永绝后嗣。只不过这种香对女子无用,是特意用给男子的。李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不由得想起成婚后的一段时间。他虽与王妃同房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总归是年少夫妻,感情可以慢慢培养,孕育后嗣也可以慢慢来,总是有机会的。但许心柔看不起他,李晟只要一碰她,她就会与他闹个天翻地覆,后来他也就慢慢绝了心思,以至于后来形同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