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晟匆匆赶过去,终于在牢房里见到了他。
林蕴没有跟着进来,狱卒毕恭毕敬地为刘敬指路,李晟就跟在他二人身后。他借着微弱的火光,打量着这里的情景。牢房内狭窄昏暗,腐霉的气息充斥在鼻端,微弱的天光从墙壁顶端的窗口挤进来,许多犯人都挤作一团,便溺都在地上解决。
李晟捂着口鼻,强忍着作呕的欲望,继续深入。海棠是朝廷要犯,被单独关押。几人来到一做牢房前,狱卒打开门后就离去了。
刘敬道:“你只有一盏茶的功夫。”
李晟点点头,然后朝昏暗牢房迈了一步。这间牢房的情况要比其他的好上一些,潮湿脏乱的地上铺了一些茅草,角落里放着一只破碗,里面有一些清水。一旁还有一只木桶,散发着阵阵恶臭。
角落里还有一个人像一摊烂泥一样,倒在一堆乱草上,衣服破破烂烂地挂在身上,背上还有大腿的肉已经全烂了,血浸透了身下的茅草。若不是他身上还有些微弱的起伏,李晟险些以为他就要死了。
也算是朝夕相处过一段时间的人,李晟不忍再看,他走近后在他身旁蹲下说道:“你怎么样了?”
海棠紧闭双目,有气无力道:“谁?”
李晟又叫了他几声,都没有回应。刘敬在牢房门口守着,见状从怀里掏出一瓶伤药,扔给了他。
“多谢。”来不及多言,李晟颤抖着双手,忙给他上药。
海棠背上的伤非常可怖,血和衣服糊在了一起。可见对他用刑的狱卒动了一些心思,既让他吃了不少的苦头,又能吊着他一口气,让他不至于被打死。
李晟又问狱卒要了一盆干净的水,手忙脚乱地处理起来。刘敬实在看不下去,过来搭了把手。
等到将他身上的烂肉剜掉,洗净伤口,就已费了不少功夫。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李晟满头大汗,双手止不住地抖。
刘敬耸耸肩,语气无奈道:“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不过无妨,凡是都有侯爷在前面顶着。”
李晟抹了抹头上的汗,松了口气道:“多谢。”
不知过了多久,地上的人才缓缓睁开眼睛。他双目涣散,盯着李晟看了好久,才虚弱道:“怎么是你?”
李晟忙给他喂了一些水,问道:“你怎么样?”
海棠又缓了一阵子才道:“吊着一口气不死罢了。”
李晟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是一片滚烫,在来之前刘敬就说过,这个人本应该悄无声息地死在牢中,是闻燕雪暗中插手,才勉强让他活到现在的。
“你来这里,不会只是为了看望我吧?”海棠掀起眼皮看他,眼底带了些调侃的笑意。
李晟移开双目,忽然有些不敢看他,“事到如今,有些秘密埋在心里也没有什么用了,我母亲的下落,你到底知道多少?”
海棠闭上了双眼,这回他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阿兰公主的下落我知道的并不多太皇太后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她身在何处,她只吩咐我借此引你上钩。”
李晟:“那你给我下的毒……”
海棠笑了笑,就像以往数次一样,露出一个清丽的,又有些狡黠的笑,“那是我骗你的,你根本没中毒。”
哑巴太监
3李晟看着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喂给你的是糖丸。”他笑着说,“想不到你真的信了,李凤起把你护得挺好。”
李晟还想再挣扎一下,“上次我毒发,你还用内力帮我压制。”
海棠用看傻子的神情看他,“谁知道呢?说不定你只是着凉了。”
原来那个时候,海棠用内力是在帮他暖肚子。
李晟所有的疑虑,就被他短短的几句话给打发了。不用死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可母亲的下落又变作了一团迷雾。
“好冷啊”海棠翕动着干裂的嘴唇,他不停地轻声呢喃。
“什么?”李晟听不清楚,就凑近在他唇畔仔细地聆听。
忽然,海棠张口就咬住了他的耳垂,这一下用尽了他浑身的力气。
“啊!!!”李晟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刘敬见状,刚要冲过来,就被李晟制止了。
“不!你先别过来!松口松口!有话好好说,你不要动嘴!”李晟想要推开他,可有忌惮他身上的伤,始终不敢下重手,手忙脚乱地想要把自己的耳朵扯出来。
渐渐的,他感到自己的耳垂已经不痛了,而是传来阵阵的酸麻之意。
坏了。他心想,他的左耳不是要废了吧。
他挣扎得越来越厉害,海棠却猝然松口,李晟用劲过猛,险些跌后去。
海棠舔了舔唇,目光挑衅地看着他。李晟捂着耳朵,跌坐在地上,直愣愣地看了他好久。
他摊开手,掌心一大片触目惊心的鲜血,耳朵就算没掉,也肯定裂开口子了。
在海棠目光的笼罩下,李晟脱掉自己的外袍,小心翼翼地靠近后,见他没有攻击自己的意思,便给他披在了身上。
衣角上还有他的血迹,海棠的嘴角僵住了,他的脸色完全冷了下来,双目沉静。
“李晟,安陵王。”他忽然说道,“我原本还不信你非李凤起所生,现在我忽然信了一点了。”
李晟摸着自己的耳朵,龇牙咧嘴道:“为什么?”
海棠看着他,目光有一瞬间柔和了下来,“你说的没错,我们以前是见过的。”
“啊?”李晟几乎忘记了耳朵上的痛,他怔怔地看着海棠,想要努力从他脸上找到一丝熟悉的感觉。
“你不会是那个……”他绞尽脑汁地想了想,狐疑道:“那个小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