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奚贵为中大夫,与妻儿失散了二十余年,杳无音信,保媒的踏破了门槛,硬是没有再娶,也没有听说他有什么桃色之闻,非大贤之人,孰能如是?!”
秦穆公轻轻颔首。
“晋献公假道伐虢,百里奚明明知道这是一个阴谋,因深知虞君之为人,谏也不听。故而,当宫之奇邀他向虞君进谏的时候,婉言拒之,是其智也!”
秦穆公频频颔首。
“虞之五百石以上官员,车载斗量。平日里,在虞君面前,一个比一个恭顺、忠心。及至虞君为晋所掳,不是降晋,便是逃奔他邦,唯有百里奚从虞君于晋,一心一意地服侍虞君。晋君以高官相许,亦不为动。若非大忠之臣,孰能为之?!”
秦穆公击案赞道:“如此一个人物,寡人用定了!左庶长,快快遣人去请百里奚!”
公孙枝笑问道:“去哪里请?”
“去他逃跑的地方请。”
“他已经逃了十几天了,还会待在原地吗?”
秦穆公道:“这……卿觉得应该去哪里找?”
公孙枝道:“去楚国宛邑。”
秦穆公道:“为甚?”
公孙枝道:“虞国已为晋灭,百里奚不会去虞;晋,百里奚之仇国也,避之犹恐不及,岂能去也;楚,百里奚之根也,那里不只是他的祖国,还有他的爱妻和娇子,若逃亡,必亡于楚。”
秦穆公点头称是,当即遣谍人去楚,打探百里奚消息。
这一打听便是四个多月,谍人还报曰:“百里奚确确实实亡于楚,但不在宛邑,而在海滨,为楚成王牧马。”
秦穆公道:“那百里奚如何去了海滨,又如何为楚成王所用,汝可曾打探明白?”
谍人说:“小人已经打探明白。”
“快讲。”
谍人道了一声遵旨,便滔滔不绝地讲了起来:
百里奚自秦亡楚,来到楚之西鄙,被野人误作奸细,执而缚之。恰遇楚成王游猎于此,拘而问之。
百里奚说曰:“我本楚人,世居宛邑,周游列国二十余年,今老矣,思而还乡,非奸细也。”
楚成王问:“汝既然世居宛邑,定然知道宛邑之黄牛与他地之牛有甚不同。”
百里奚回道:“宛邑之黄牛,体躯高大,肌肉发达,皮薄毛细,耆甲较高,肩部宽厚,胸骨突出,四肢端正,蹄大坚实。”
楚成王道:“就这些吗?”百里奚回道:“行速较他牛快,矫健者,可日行五百余里。”
楚成王颔首说道:“汝真宛人也。寡人还有一问,汝既然这么懂牛,饲牛有道乎?”
百里奚对道:“时其食,恤其力,心与牛而为一。”
楚成王鼓掌赞道:“善哉,子之言,非独牛,可通于马。寡人之圉圉:养马的地方。亦可指养马的人。场,设在海滨,子若肯去那里屈就,则寡人幸甚。”
百里奚对道:“可以。”遂去海滨为楚成王牧马。
听了谍人之言,秦穆公一脸失望之色:“可惜啊!百里奚已为蛮楚蛮楚:也有称荆蛮的。因楚国位于中原之南,又是夷族,故称之为蛮楚。蛮者,野蛮也。是中原各国对楚国的蔑称。所用,寡人失之交臂矣!”
公子絷道:“主公不必如此悲伤,楚成王之用百里奚,乃是因其有牧牛的专长。而百里奚的最大专长还不在于此,是治国平天下,是拜将入相。主公若是把左庶长的位置拿出来,不愁百里奚不来!”
“左庶长,卿不就是左庶长吗?寡人怎么拿?”
公子絷道:“臣能吃几碗干饭,臣自己知道,不管是论德,还是论才,臣都不配做一个左庶长。主公若能把百里奚召来,臣自愿退居右庶长之位。”
秦穆公摇手说道:“卿暂不要说退居右庶长的话,咱先说一说如何将百里奚弄到大秦。”
公子絷道:“将百里奚弄到大秦并非难事。”
秦穆公道:“怎么弄?”
公子絷道:“方案有二。”
他扳着指头说道:“一是遣十个勇士潜入蛮楚,以武力掠夺的方式抢回百里奚。”
秦穆公连连摇手道:“此法不可行。楚国兵强马壮,高手如云,莫说我只遣了十个人,就是一千,也很难成功。即使侥幸获得成功,也很难把百里奚顺顺当当带到大秦。请说第二个方案。”
“用重币去赎,楚成王贪我重币,岂能不允我大秦之请?”
秦穆公道:“这个方案不错……”
公孙枝许久没有发言,一发言便语惊四座:“主公若是拿重币去赎百里奚,百里奚不来矣!”
秦穆公、公子絷异口同声地问道:“为甚?”
“楚成王之所以让百里奚牧马,那是他还不知道百里奚是个大贤之才,若是我们拿重币去赎,岂不是在告诉楚成王百里奚是个大贤之人吗?列国争霸,争来争去争的便是人才,得人才者生,失人才者亡。楚成王不是一个傻蛋,岂能放着这么一个人才不用,双手送给我大秦!”
秦穆公有些丧气了:“诚如公孙爱卿所言,这第二个方案也只有放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