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苏字斟句酌道:“‘刲’者,宰杀也。就繇的第一句来讲,乃是说‘士宰杀羊,却不见血’,意谓婚媾之事异常也。‘承’者,受也;‘贶’者,赐予也。就繇的第二句来讲,乃是说,女子举筐受赐,却不见赐也,意谓主公所思之事,不能如愿也。‘西邻’者,秦也。秦国在西,而有责言,非和睦之兆。况‘归妹’嫁娶之事,而‘震’变为‘离’,其卦为‘睽’,‘睽’‘离’皆非吉名,此亲不可许也。”
沉默。
沉默了一盏茶工夫,晋献公对随侍的优施说道:“速召太卜太卜:官名,始置于春秋。郭偃见驾。”
太史苏已经预料到他要做什么,忙道:“天已将午,主公召郭偃作甚?”
晋献公道:“就秦君求婚之事,让他再卜一卜。”
太史苏道:“臣不是已经卜过了吗?”
晋献公道:“占卜分为两种,一曰占龟,一曰占筮。刚才那是占筮。开天辟地以来,先有象,后有数。龟,象也。筮,数也。从筮不如从龟。”
这一番宏论,不就来自郭偃吗?那是三年以前,为立骊姬为宫中女主之事,郭偃慷慨陈词,也是这般说的。太史苏不想再说什么,挟起占筮的家什,愤然出宫。约有两刻来钟,郭偃急趋而至,掏出占卜之物,烧龟而观之。
晋献公迫不及待地问道:“其兆如何?”
郭偃回道:“上吉。”
晋献公一脸喜色道:“快快给寡人读来。”
郭偃朗声读道:“松柏为邻,世作舅甥,三定我君。利于婚媾,不利寇。”
晋献公乐不可支道:“请爱卿速去驿馆一趟,面告秦使,秦君求婚之事,寡人允矣。”
郭偃领旨下殿,面见公子絷,以晋献公之语告之。
公子絷拜谢再三,收拾行装,急匆匆地回国报喜去了。
出绛都西行,约百里之地,口渴难耐,遥见路旁有一水井,井旁有一瓦罐,驱车而至。
距水井三十步开外,有一汉子,身高丈二,面如噀血,以两手握两锄而耕,心甚奇之。
一般来讲,锄地需双手握住锄把,一人只能荷锄一把,何曾见过一手握一锄的。
今日竟然见了。
他全然把寻水之事忘到九霄云外,目不转睛地盯着耕耘之人。
那人越锄越近。
二十步、十步、五步,顷刻锄到了田头。
公子絷双手抱拳道:“请问大哥,您这一把锄头,重达何许?”
锄人回曰:“在下从未称过,当在七十斤上下。”
公子絷之随行人员听了,无不吐舌。
公子絷笑对众随员说道:“尔等可有能举双锄而耕者?”
众随员连连摇手。
公子絷又道:“举一锄呢?”
一随员应声说道:“小人愿意一试。”一边说,一边向锄人走去,双手接锄,勉强锄了二十几锄,累得满头大汗。
又有一人走了出来,个头和锄人不相上下,锄了不到四十锄,再也举不起来了。
十几个随员,一一锄来,最多者,也就是锄了六十锄,便败下阵来。
公子絷看不下去了,亲自出马,倒是锄了一个来回,累得双膀酸困。
他一边喘气,一边问道:“请问大哥,高名上姓,以何为业?”
锄人回道:“在下复姓公孙,名枝,字子桑。以耕耘为业。”
公子絷又道:“习过武乎?”
锄人回道:“习过三年。”
“读过书乎?”
“读过六年。”
公子絷脱口赞道:“如此说来,贤兄乃文武双全了!”
公孙枝一脸谦恭地回道:“文武双全实不敢当。”
公子絷将话锋一转又道:“在下有些想不明白,贤兄既是以农耕为生,家境想来不会太富,哪来的束脩束脩:脩,干肉,十束干肉为一脩。学生拜师,乃以束脩为献。泛指送给老师的酬金。支撑着你习文又习武,且一习便是九年。”
公孙枝回道:“不瞒大人,在下祖上非农人。”
公子絷道:“他们做何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