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吾一脸媚笑道:“在下正要遣使出使上国,不想您却抢先一步,咱们真是心灵相通啊。哈哈哈哈。”
公子挚呷了一口茶道:“但不知二公子遣使入秦为着何事?”
夷吾道:“贵使有所不知,妖姬恶贯满盈,连同两个孺子,为晋国壮士所杀,国位空虚,大夫里克、丕郑父等三十九位骨鲠大臣,联名迎在下为君。”
公子挚不动声色道:“既然这样,公子就该及早回国才是。”
夷吾道:“妖姬虽死,余党尚在,在下想请上国出兵相送,以防不测。”
公子挚道:“若是为着此事,公子不必遣使去秦了。”
夷吾吃了一惊:“上国不劝迎在下?”
公子挚道:“非也。在下这次来梁,一是凭吊先君,二是商议公子复国之事。”
这话大出夷吾之料,又是激动,又是感激,叩头至地:“上国如此垂青夷吾,夷吾之福也,晋国之福也。”
及起,命郤乞备酒,要与公子挚痛饮一番。
公子挚道:“且慢,在下还没有凭吊先君呢。”
夷吾略略迟疑了一下,将公子挚引到献公遗像之前。
午宴极其丰盛,公子挚素来善饮,二人互敬三樽之后,直闹了两个半时辰,方才撤宴。
送公子挚去驿馆归来,夷吾想躺下歇一会儿,郤芮求见:“吾闻秦国遣使来梁,确否?”
夷吾道:“千真万确。”
郤芮道:“他来作甚?”
夷吾道:“商议助我复国之事。”
郤芮道:“秦虽为邻国,所交者晋,非公子也。今突然跑来,与公子商议复国之事,必有所求也!”
夷吾道:“他求我什么?”
郤芮道:“土地也。土地乃国之基,必大割地以赂秦,秦才肯为我出真力也。”
夷吾道:“大割地不损晋吗?”
郤芮道:“公子不返归,则梁国一浪人耳,能有晋尺寸之土吗?他人之物,公子何惜?”
夷吾颔首说道:“子言是也。”
言毕,亲书一契。挨至酉时,亲去驿馆探望公子挚,握其双手道:“里克、丕郑父许在下入主社稷,在下封之汾阳、负葵之田。今上国亦要助在下入主社稷,礼亦不敢薄矣。河外五城者,东尽虢地,南及华山,内以解梁为界,奉之上国,望上国勿拒。”说毕,袖出所书之契,递给公子挚。
此举,大出公子挚意料之外,然这礼有些太重,欲要谦让,夷吾开口说道:“在下另有黄金十镒镒:古代重量单位,一镒合古代的二十两,一说二十四两。,白玉之珩珩:古代佩饰上面的横玉。六双,献给大夫,请大夫回秦之后,在穆公面前多多美言几句,早成相助之事。”
公子挚心中暗自思道:此人与重耳相比,有天壤之别,若入晋为君,非把晋国搞垮不可,不能择他为君。
转而又一想,晋,吾之邻也。晋若强,首胁之国便是秦,不能让他强大,还是择夷吾为好。既然要择夷吾,既然夷吾又非君子之辈,他给的土地为什么不要?还有金玉!不要白不要,白要谁不要?除非他是傻瓜!
公子挚不是傻瓜,接受了黄金和白玉,当然,五城之契更是少不了的。
他当天便启程返秦。
他是笑着回到秦国的。
秦穆公听公子挚讲述了翟、梁之行,叹道:“夷吾之贤,较重耳远矣!”
公子挚试探着问道:“既然这样,主公打算立谁?”
秦穆公回道:“重耳。”
公子挚道:“主公纳晋君,是为晋打算呢,还是欲成名于天下呢?”
秦穆公回道:“晋与我何干?寡人纳晋之君,乃是欲成名于天下耳。”
公子挚道:“主公若是为晋打算,则为之择贤君。主公若是想成名于天下,则不如置不贤者。二者均有置君之名,而贤者出我上,不贤者出我下,二者孰利?何况,我不动一刀一枪、一兵一卒而得五城,孰莫大焉,请主公思之。”
秦穆公大悟,一脸感激地说道:“卿之言,开寡人之肺腑矣!寡人这就遣公孙枝率兵车三百乘入梁,以纳夷吾。”
公孙枝将行之时,穆姬召他进宫。穆姬者,秦穆公夫人也,也就是申生之胞妹——伯姬也。
伯姬性温而贤,闻公孙枝将纳夷吾于晋,忙将他召之后宫,付手书一封,要他务必转呈夷吾。
夷吾接穆姬之书,当即展而读之:
愚妹闻贤兄即将入晋为君,妹甚感欣慰。遥助贤兄早登大位,繁我大晋。
愚妹在晋之时,因先母早去,由贾娘娘一手带大,教之以诗书女红,不是生母的生母。望贤兄回国之后,务要善待贾娘娘,代妹尽些许孝道之心。
愚妹有闻,“叶茂者本荣”,因妖妃作怪,除大哥之外,在胞兄胞妹之中尚有四位亡命在外,至于堂兄堂弟堂侄孙辈,那就更多,不下百人。贤兄即位之后,一一将他们召回,亦善待之。
夷吾读过穆姬之书,满面笑容道:“真贤妹也!”当即回书一封,言曰:“贤妹所嘱之事,愚兄一一如命。”
书发之后,带着数百名甲士并妻女和随从,跟在秦军之后,浩浩荡荡开往晋境。
在他出发之前,梁君设宴宫中,为他饯行,并赠其美女四名,良马十匹,夷吾不敢独享,分所赠之半,转赠公孙枝。公孙枝亦不敢受,遣人送回秦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