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勃来到怪兽跟前,举起大砍刀,劈头便砍,那兽全然不惧,迎着斗勃扑来,斗勃忙用刀去挡,被那怪兽将刀头咬住。斗勃用力一挣,刀虽挣了回来,刀头却含在怪兽口中,心中大惧,满面苍白地败下阵去。
楚成王吃惊道:“此何兽也,如此厉害!”
斗谷於菟抬头向重耳问道:“公子生长于中原,博闻多识,必知此兽之名。”
重耳回顾赵衰,衰趋前三步曰:“臣能知之。”
楚成王忙道:“请讲。”
赵衰道:“此兽名‘貘’,秉天地之金气而生,头小足卑,好食铜铁,便溺所至,五金见之,皆消化为水,其骨无髓,可以代槌,取其皮为褥,能避温去湿。”
楚成王曰:“如此一个怪物,何以才能制之?”
赵衰曰:“此兽皮肉皆铁所结,唯鼻孔中有虚窍,可以用纯钢之物刺之,或以火炙,立死,金性畏火故也。”
楚成王叹曰:“如此一个怪兽,人不能近,何以刺它鼻孔?又何以火炙?就是成得臣在此,怕是也未能制服此兽!”
魏犨大声说道:“臣能制伏此兽!”
楚成王似信非信道:“何以制之?”
魏犨道:“两个拳头。”
楚成王苦笑一声道:“那不是自己寻死吗?”
魏犨道:“请大王放心,臣若不能将怪兽制伏,提头来见。”说毕,跳下车来,飞奔怪兽。楚成王谓重耳曰:“孤与公子同往观之如何?”
重耳回曰:“可。”
斗勃欲待要拦,张了张口又合住了。
御车前行一百余步,在距怪兽五十步的地方停了下来。看那魏犨之时,已和怪兽交上了手。魏犨挥动铁拳,照那怪兽身上连击了七八下,那兽全然不怕,大叫一声,如牛鸣之响,直立起来,用舌一舔,将魏犨腰间镏金锃带舔去一段,观者无不心惊肉跳。
它这一舔,舔得魏犨二目喷火,放喉一吼:“畜生不得无礼!”
他这一吼,如晴天响了一声霹雳,震得山摇地动,连那怪兽也为之一惊。魏犨乘机上跃,离地约五尺许。那兽就地一滚,又蹲在一边。魏犨愈怒,再复跃起。趁这一跃之势,腾身跨在那兽身上,用尽平生之力,双手将它项子抱住。那兽奋力挣扎,魏犨随之上下,只不放手。挣扎多时,那兽力势渐衰,魏犨凶猛有余,两臂抱持愈紧。那兽项子被勒,气塞不通,不能动弹,奄奄一息。魏犨乃跳下身来,再舒展铜筋铁骨般的两只胳膊,将那兽的象鼻,一手握定,如牵犬羊一般,直至楚成王之前。成王脱口赞道:“真虎将也。”遂依赵衰之法,命军士取火熏兽鼻端,火气透入,那兽便软作一堆。魏犨方才放手,拔出腰中宝剑砍之,剑光迸起,兽毛亦不损伤。
赵衰曰:“欲杀此兽取皮,亦当用火围而炙之。”
楚成王曰:“可。”
军士蜂拥而上,在兽四周举火,那兽虽说皮肉如铁,经火一炙,渐渐柔软。
赵衰曰:“可以开剥了。”
楚成王便命军士开剥,果然将皮剥下,其肉经烹,遍赐军士。
回得郢都,楚成王宴请重耳并九雄,大将成得臣作陪。楚成王亲自为重耳敬酒,赞曰:“公子相从诸杰,文武俱备,吾国之人万不及一也。”
成得臣坐不住了,腾地一下跳了起来,大声说道:“大王不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臣虽不才,愿与魏犨一搏,分个高下!”
魏犨欲要应战,被重耳拿眼神制止住了。
楚成王向成得臣斥道:“休得无理,魏英雄是客,是客汝懂吗?”
成得臣打鼻子里哼了一声,愤愤然坐了下去,勉强饮了三樽,装作酒醉,被人扶出楚宫。
经成得臣这么一闹,楚成王觉着愧对重耳,一个劲地劝他喝酒。约有半个时辰,二人都有了几分醉意。楚成王道:“自公子入楚以来,孤对您如何?”
重耳曰:“恩重如山。”
楚成王曰:“公子既如是说,孤很想知道,公子一旦复国,将何以报孤?”
重耳曰:“子女玉帛,君所余也。羽毛齿革,则楚地之所产。亡人真不知道该拿什么东西来报君王?”
楚成王笑曰:“晋,大国也。岂能没有可报之物?孤愿闻之。”
重耳想了一想说道:“若以君王之灵,得复晋国,愿同欢好,以安百姓。倘不得已,与君王以兵车会于平原广泽之间,请避君王三舍。”
楚成王哈哈一笑道:“好一个退避三舍,饮酒,饮酒。”尽欢而散。
此事不知怎么传到了成得臣耳中,翌日,早朝毕,值殿内侍将手中拂尘一摆道:“有本早奏,无本卷帘回朝!”
成得臣跨前一步道:“臣有本奏。”
楚成王道:“请讲。”
成得臣道:“大王昨日宴请晋公子重耳,臣听说他出言不逊,说什么异日若与大王以兵车会于平原广泽之间,当退避三舍,可有此事?”
楚成王道:“有。”
成得臣道:“晋重耳乃一亡人,小国尚且轻慢,大王待其以国君之礼,可谓厚矣,他竟出言不逊,异日归晋,必负楚恩,臣请杀之。”
楚成王道:“晋公子之言,乃戏言耳。且是,晋公子甚贤,其从者皆国器,似有天助,楚岂敢违天乎?”
成得臣道:“大王即便不杀重耳,也应拘留狐偃、赵衰等人,勿令与虎添翼。”
楚成王道:“留之不为孤用,徒取怨焉。寡人方施德于公子,以怨易德,非计也!”
成得臣欲待再谏,楚成王高声说道:“退朝。”此后待重耳愈厚,三日一小宴,十日一大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