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童在小敏面前踱步转圈,兴奋地说道:“这一下我可有事儿干了,我要在配料上再下功夫,让咱的汤更上一层楼。”
小敏花搅道:“别学恁爹,悄摸偷把大烟壳掌进汤锅里啊。”
章童:“瞅你说的啥话,俺章家天下无汤的牌子,又不是靠大烟壳打出名声的。”
石小闷闷头大口抽着烟说道:“不管咋着,就是咱的汤里不掌特拉维夫胡椒,俺石家汤行天下的那块牌子又能瞅见影儿啦。俺爹一辈子冇去过北京,真要能实现这个愿望,我得把俺那个吓吓瑟瑟的爹,背也要背到北京去,说啥也要在人民大会堂大门口,给他拍张照片……”
小敏:“恁俩先别说这了,尽管老李枫这样说,我对他说的还是有点儿怀疑。”
章童:“你怀疑啥?”
小敏:“他一个八十岁的老头儿家,虽说跟咱是同辈儿,可年龄跟恁俩的爹都差不了多少,他有啥能力把咱的胡辣汤弄到人民大会堂里头去啊?”
石小闷:“你这就是瞎操心,鸡鸭尿尿,各有便道,他既然把话撂出来了,你不想想,他要是冇这个能力,他敢说这样的大话吗?”
章童:“就是。咱混的是啥人?他混的是啥人?他是做啥生意的,咱是做啥生意的?开玩笑,他混的都是像外国首脑那样的大人物,咱连个祥符城里的小处长都难混上。再瞅瞅人家的枫桦西湖湾,那是啥生意,咱的胡辣汤锅能比吗?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石小闷:“就是。别管他多大岁数,既然把这话说出来了,他就不会撂地上。那老哥哥可不是凡人,能耐大着呢,也不想想,他十六岁的时候就敢搦死日本兵,眼望儿他都八十岁了,弄碗胡辣汤进人民大会堂算个啥,你净咸吃萝卜淡操心。”
章童:“就是。再说了,他儿子已经接他的班了,他不是跟你说了嘛,他余生最大的心愿,就是要证明咱祥符的胡辣汤,才是河南正宗的胡辣汤,只要能把咱祥符的胡辣汤弄进人民大会堂,全天下的喝家们,都得认咱这个账。”
小敏:“恁俩说得都对,可不知为啥,我总有一种感觉,这事儿不是咱想象的那么简单……”
石小闷:“也冇那么复杂,退一万步说,就是咱的汤进不了人民大会堂,又能咋着,咱不照样是祥符城里最好的汤吗?咱不照样该咋着咋着吗?只要咱自己把心态放好,无所谓,荣誉给咱咱就要,荣誉不给咱咱也不眼气别人,还是那句老话,大年三十打只兔,有它冇它都过年。”
章童:“对,只要咱的汤好,天天都是过年!”
小敏:“话是这样说,能不能进人民大会堂还是不一样……”
冇错,这事儿就是冇想象的那么简单。就在小敏一心一意想着枫桦胡辣汤进人民大会堂的时候,忽然有一天接到一个通知,让枫桦胡辣汤参加河南省首届胡辣汤大赛,此次大赛的主办单位是河南省餐饮协会,比赛地点在省会郑州。起初,小敏不太想参加,原因倒不是讨厌还要交参赛费,而是她觉得这类比赛冇太大的意思。谁家的汤好,谁家的汤孬,又不是几个评委能决定的,汤好汤孬是广大的喝家说了算,几个评委说好说孬白搭。再说,如果那些评委有私心,根本就评不出个好孬来,到时候净跟着生气,于是,小敏把不想参加的意思跟那俩货一说,那俩货一同表示反对,说一定要参加,能不能得冠军另说,是要让省会那些所谓的评委见识见识,啥样的胡辣汤才是能代表祥符的胡辣汤。小敏一想,也是,当不了河南省的冠军,当个祥符的头牌也中,不管咋着,这是官方主办的活动,能当个祥符的头牌,最起码是一种认可。枫桦胡辣汤馆的墙壁上,再多出一块荣誉的招牌也不孬。
报罢名后冇几天,小敏、章童、石小闷仨人,带着几个手下,就前往省会郑州参加比赛。到了郑州,一瞅参赛名单,顿时把他仨人都镇住了,乖乖,简直是高手如云,几乎本省所有名气大的胡辣汤全部到齐,名单如下:
北舞渡胡辣汤
逍遥镇胡辣汤
信阳胡辣汤
祥符胡辣汤
南阳胡辣汤
荥阳胡辣汤
汝州胡辣汤
鲁山胡辣汤
周口胡辣汤
淮阳胡辣汤
驻马店胡辣汤
这十一个参赛的胡辣汤,都是河南省大名鼎鼎的胡辣汤,而在每个地方参赛的名单中,还有分类的汤锅,更让他仨人吃惊的是,在逍遥镇参赛名单里,竟然出现了奇永胡辣汤。
小敏严肃了起来,用手指着逍遥镇胡辣汤名单里的奇永胡辣汤,对那俩货说道:“这个孙姑娘,来者不善啊。”
在开赛的前一天晚上,所有参赛的汤锅在准备食材的时候,他仨人在参赛所在地的后厨间里,碰见了奇永胡辣汤的掌门人孙姑娘。
小敏率先花搅道:“哟,真是冤家路窄啊,名单上瞅见恁也来比赛,差一点把俺给吓尿,这咋办啊,‘奇永’都来啦,俺‘枫桦’不是找死吗?”
孙姑娘满脸带笑地说:“咋啦,姐,兴恁来就不兴俺来吗?”
小敏:“恁当然能来,只是我有一事儿冇弄明白,想请教一下孙姑娘。”
孙姑娘:“啥事儿不明白,你说,姐。”
小敏:“我觉得,你这次来参加比赛,不应该代表逍遥镇,应该代表祥符才对啊,恁的汤锅可是支在俺祥符城的啊。”
孙姑娘:“姐,我咋觉得你问这话可可笑啊。”
小敏:“咋可可笑啊?我说得不对吗?”
孙姑娘:“姐,我冇记错的话,你跟我说过,恁老家是在安徽,恁爷爷是压安徽到祥符来的,是吧?”
小敏:“是啊,咋啦?”
孙姑娘:“要是按你这个逻辑,你也不该代表祥符来参赛,你应该代表安徽胡辣汤去安徽参赛才正宗。还有,恁枫桦胡辣汤是加拿大人创办的,恁大老板是地地道道的祥符人,按你这个逻辑和说法,应该是恁大老板亲自来参赛才对,不应该让你个安徽人来啊?”
小敏:“我跟你不一样,我嫁到了祥符,按照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说法,我就是祥符人,你把汤锅支在祥符,靠祥符的喝家们挣钱吃饭,也应该算是半拉祥符人,既然汤锅支在祥符,就是代表祥符来参赛,也是理所应当的啊,总不能一马双跨,小鸡站在门槛上两边叨食儿吧。”
孙姑娘:“我的姐,这你可是说错了。”
小敏:“我咋说错了啊?”
孙姑娘:“俺奇永不代表祥符来参赛,我主要是替你考虑,你应该领情才是。”
小敏:“哦,我明白了,你是怕奇永的汤比俺的汤好,呛了俺的茬儿,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