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理念与追求
舒晋瑜:文学对您来说意味着什么?
邵丽:文学过去对我来说只是一种爱好,现在几乎就是我的命。我二十出头时生下女儿,当时觉得抚育女儿就是我的使命。可女儿渐渐长大,我也慢慢明白,她有她的人生,我也有我的,任何人的人生都不能被他人取代。前面已经说过,生活中我是个十分笨拙的人,没有别的技能,也没有别的嗜好,跟人聊天都能翻车。自从大学毕业后,再也没有去过电影院。我有密集恐惧症,看见人多心里就发怵。我唯一的爱好和娱乐就是在家看书,写点东西。写作就是我对这个世界和人生的告白,也是我私人情感的外溢。除了这点事,我别无所求。
舒晋瑜:我发现您对自己的创作非常自信,曾说过“我生命的长度就是我写作的长度”。您的自信来自什么?
邵丽:我觉得我有话要说,有很多话要说。我没有“写作”的功利,只有“说”的需求。一息尚存,我都会坚持说下去。那未必是拿给别人看的,只是我想告慰自己——我来了,我说了,我尽力了。
舒晋瑜:回顾几十年的文学创作,能否梳理一下自己的写作轨迹经历了怎样的变化?
邵丽:我个人的经验,写作的过程是一个走向自己内心的过程。越开放,你对内心的张望越热切,因为你的参照系更博大,更深邃。开始是你找故事,后来是那些故事找你。它们拥挤在你周围窃窃私语,拼命挤进你的生活里,直到你跟它们融为一体。
舒晋瑜:您的写作张力很大,既有对外部世界、国家民族的关怀,也有内心生活的描摹(如《糖果》)。写到一定程度,很容易有模式化或同质化的现象,但对您来说不存在这一问题?
邵丽:那看你是用什么在“写”,如果是用手写,雷同是很难避免的,毕竟阳光之下并无新事。如果用心去写就不一样了,呈现出的不是故事,而是真情,真情是不可复制的。一个作家的诚意、态度和温度,是会被读者切实感受到的。
舒晋瑜:对于题材的把握尽在股掌,写作技巧更不在话下。那么,是否写作对您来说已游刃有余?还存在瓶颈吗?如果有,是什么?
邵丽:不能说是游刃有余,我还差得太多太多,越写越觉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过去寂寂无闻,写得好坏影响都不大。现在会有很多双眼睛盯着,写不好真无法交代。说起来无技巧就是大技巧,那是对于真正懂得技巧的人而言。对于我来说,可能现在还没摸着技巧的门。我不缺生活积累,也不缺观察和判断能力,只要给我时间我就能写。我的瓶颈就在于事先谋篇布局太欠缺,致使叙述上缺乏支撑。写作很简单,写好不容易。
舒晋瑜:大家常说文如其人。您认同吗?您觉得自己是怎样的女人,又是怎样的作家?
邵丽:文如其人,我觉得确实如此。我是一个非常简单的人,也用简单的方式待人。我的作品也带着我的简单和直接。至于说我是一个怎样的作家,我觉得自己是一个用心写作的作家,一个用力写作的作家。
舒晋瑜:您有偶像吗?您希望自己成为什么样的作家?
邵丽:我的偶像太多啦,我觉得所有好的作家都是我的偶像,包括一些现在我所熟悉的作家,总是觉得人家怎么那么会写呢!我最大的希望就是成为一个让自己满意的作家。
舒晋瑜:作为河南省作协主席,您如何评价河南省的文学创作队伍和现状?河南的网络文学创作情况如何?在全国网络文学创作中处于怎样的位置?
邵丽:河南的文学队伍一直表现不俗,被评论界称作“文学豫军”。从50后,一直到00后,作家梯队一直不间断、不缺位。现在80后、90后都有不菲的成绩,这是特别值得我们骄傲的。河南也有一些较好的网络作家,但没有特别突出的。我们目前成立了网络文学学会,我相信网络作家们会有更好的表现。
舒晋瑜:您关注网络文学的发展吗?看过哪些网络文学?
邵丽:因为工作的关系,我会刻意要求自己尽量多关注一些网络文学作品。看过唐家三少、流潋紫、天蚕土豆等人的作品,前段时间还在看猫腻的《庆余年》。移动互联网的普及,使网络文学迅猛发展,这是一件好事,也是一种必然。
舒晋瑜:平时有时间看电视吗?近年很多电视剧改自网剧,如《都挺好》《隐秘的角落》等,和传统文学相比,网络文学的优势在哪里?
邵丽:也零零星星地看一些,有些电视剧拍得还真不错。网络受众面大,传播迅捷、简便,几乎可以为受众贴身服务,这是传统文学做不到的。但传统文学也有自己的优势,它保留着文学最核心的东西,那种直指人性人心的东西。我相信传统文学和网络文学都有很强的生命力。
舒晋瑜:您认为网络文学要想走入文学史或经典化,还需在哪些方面发力?
邵丽:我觉得这是两个问题,有些进入文学史的,未必是经典;有些是经典的,也不一定能进入文学史。如果要合并回答,我想说,不管任何形式的文学作品,最后能进入文学史或经典化,最核心的东西还是它的文化和思想含量,文学只是代表它们出来站台。我想,所谓功夫在诗外,大概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