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说完脑袋一晃就倒在桌上,三人都已经醉的不成样子。
颜礼饮尽杯中酒,心满意足的站起身,一边整理衣袖一边朝着沙齐努嘴:“给钱。”
“是。”
沙齐了解颜礼,毫不吝啬的从袖中拿出一锭金来放在桌上。
他知道颜礼出价这么高不仅仅只是请了他们的酒钱饭钱,更是奖励他们能说会道。
夜色微凉,窗外星光跃进屋内。颜礼躺在榻上闭目养神。一手靠在脑后,一手敲着床板。
他不自觉想到淮宁,心里想着他此时此刻在做什么。
归心似箭
颜礼很快把思绪拉回正轨,他二人那日共宴时,淮宁对他说的话和与秦温相关的事如走马灯一般在他脑中一一闪过,颜礼暗自在心中理着思绪。
依淮宁所言,若论实力,其实秦温远不如前任国师。显然他对前任国师并没有任何威胁。
如若不是前任国师突然暴毙于自家书房,这国师的位置断断不会便宜了他。
而前任国师暴毙之事草草了结,前去查验的仵作也只是三言两语带过,只说是旧疾发作加上积劳成疾,才会在夙夜处理事务时暴毙身亡。
后事操办的简单也匆忙,头七刚过朝中便有几位有点话语权的老臣联合上奏举荐秦温。
思绪如同断线珠子,突然噼里啪啦散落一地,他脑海中再次浮现出淮宁的身影。
少年天子的模样被他从头到脚勾勒出来,仿佛那人此刻就站在自己面前。
颜礼眉眼微皱,心中一咯噔,咬着下唇让痛感把自己从想入非非中抽离出来。
秦温从前师从前任国师,他能被提拔到京中都是自己老师的功劳。
这句话是淮宁说的。
他语气肯定又果断。看起来秦温的能力一直都未能得到淮宁的认可。
况且这个人与淮宁处处作对,平心而论淮宁瞧不上他也情有可原。
前任国师膝下无儿无女,秦温又一向长于花言巧语,轻而易举就能讨人欢心,在外人眼里他算得上半个义子。先帝一向又倚重前任国师,看在他的面子上还是把这个没什么政绩的半吊子调任到京中任职。
窗外月明星稀,城中也静谧下来。
想到这里,颜礼也留了个心眼。
此事显而易见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他默默记下回宫后要亲自去那位前任国师府上拜访一次,亲自确认他身上到底有何旧疾。
城中清净没有杂音扰人清梦,又喝了酒更是助眠安神。
颜礼推开房门时沙齐已在门口等候,他伸了个懒腰,眼波流转,勾唇含笑:“该去会会那位治城有方的刘大人了。”
城中驾马太过扎眼,等到二人散着步悠哉悠哉走到官府门口时太阳已高挂半空。
门口守卫拦住二人去路,沙齐笑着从怀里拿出通商文册证明自己身份,那些守卫看过并未为难,反而守卫长还恭敬派了人送他们进去。
二人被领进殿中小坐了片刻,就见门外一慈眉善目的中年男人出现在面前。
“二位是京城中来的西域商人吧?刘某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刘已语气和善,见二人起身相迎急忙按住示意不必多礼。
沙齐将盖了朝章的文书放在刘已面前,娓娓道来:“刘大人,在下沙齐,这位是颜礼。中原天子明镜高悬,目光长远,考虑的面面俱到,与我西域王达成一致,故此次通商并不局限京城。经我二人多方考量,滁州便是除京城外首座试行通商之城。”
闻言刘已眉宇间透出大喜过望的喜悦之情,激动的声音都有些颤抖:“这于我滁州而言可是莫大恩赐啊。陛下圣明,对二位外商也应感恩怀德。”
“刘大人言重了。滁州天气炎热,和西域气候条件相似,适宜如胡葱,沃丹一类的高温作物。我二人此行带来了试培种子,若能成功,全城广泛种植,想必来年定会收获颇丰。”
沙齐边说边拿出锦囊里装好的种子,刘已颤抖着双手接过,欢喜之情在脸上一览无余的呈现出来。
“不瞒二位外商,滁州气温炎热,甚至有时过于极端。很多本土作物在此根本无法养活,长此以往,士农工商皆会受其影响。尤其是以农耕为生的百姓。若能成功种植,想来能解长久生计。”
刘已握着那香囊不肯松手,只差感激涕零对着二人叩首。
颜礼手握茶盏自斟独饮,眸中透着一抹闲云野鹤的悠闲神色。他只轻笑,云淡风轻道:“适宜种植热带作物是自然条件优越,但有利有弊,热病便是滁州天灾吧?”
“热病”一词惊得刘已瞬间变了脸色,红白交替,眉头紧蹙,渗出一层薄汗,显得神色凝重。
他原以为这件事会烂在百姓肚子里,人们会渐渐淡忘。也以为这道墙密不透风,绝不会叫外人所知,却不想这两个西域商人能够知晓其中隐情。
“您也说了,天灾人祸,避无可避。要彻底根除几乎等同于纸上谈兵,但如今已能做到坦然自若的控制及预防。城中已鲜少有此病例。”
眼看刘已嘴上回答干脆,还是有所顾虑要替秦温隐瞒,颜礼心下猜想他多半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但这人看起来确为城中百姓口中不可多得能一心为民的好官,想来与秦温牵连甚广,或是受其胁迫。
颜礼话锋一转,打算从别处打开突破口:“听闻刘大人接替的可是当朝国师从前的职务。那刘大人调任滁州前,在何处高就?”
刘已双手抱拳,示意颜礼过于抬举他了:“高就自然谈不上。只是刘某幸得贵人赏识,又逢秦大人调任京城,方才能接替他的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