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亭文差点没忍住笑,觉得这人实在比自己还要持之以恒坚持不懈。他摆摆手:“行了不打扰你们了,我去做饭。”
花涧点头。
宋许终于收了脸上强做出来的礼貌,皱眉道:“你和他……”
“我和他?”
“你喜欢他?”
花涧轻轻眯起眼。
从进屋到现在,宋许第一次与花涧对上目光。花涧的瞳色偏浅,又常戴着眼镜,情绪总显得比常人淡。像现在,宋许在他的眼睛中看不出任何波动。
可他突然间像是被什么盯住似的,那道目光直接扒开他周身的光鲜亮丽,把所有的陈谷烂疮扔了一地。他看不透花涧,可自己无所遁形。
良久,花涧轻嗤:“想什么呢?”
“那就好。”宋许像是松了口气,“你不该是迟钝的人,他看你那个眼神,让人很不舒服。”
“让你?”
宋许被噎得哑口无言,他拿不准花涧是不是置气,呼口气,尽量心平气和讲话:“四年没见,你还是一点不饶人。话说回来,你为什么回梧城?”
“想回就回了。”花涧说。
“我以为你这两年不太顺利。后面呢?打算怎么办?我导师实验室那边缺人有段时间了,我是他的硕博连读,你介绍过来平时也能照应。”
花涧回忆了下,才从记忆的犄角旮旯里翻出来这部分内容。而他有这部分记忆,还是因为宋许当年研究生复试成绩下来后,对自己狂轰滥炸希望他留在梧城和他在一起。花涧拉黑他,他就想方设法找别人传消息,像一块难缠的牛皮糖。
后来花涧回了家乡,并把大学期间联系人基本删了个干净,眼里唯一的黑点总算安分了。
“这不是工作么?”花涧屈指,弹弹卡片边缘,琢磨颜料差不多干了,平稳送进塑封机,向阅览区等了很久的女生招手,等对方付过钱后起身往出走:“我下班了,其他事情不用耽误时间了。”
“花涧!”
花涧体质偏冷,于是手腕被人扣住的时候,对方手心的温度就显得有些灼热,像是什么东西突然粘了上来,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他甩手,没甩开,脸上的不高兴终于表现出来了。
“松手。”花涧冷声。
宋许不肯:“花涧,你当初拒绝我,一直没给过准话。我只是不明白,男男女女你没一个待见的,难不成是想跟那些颜料过一辈子?”
“不好吗?”花涧目光斜瞥,视线透过那架金丝眼镜,更加凉薄,“至少我乐意。”
宋许死死盯着他。
花涧熟悉这样的眼神,宋许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很多次,基本是他每次拒绝的时候。那种视线代表一种理所应当,还有着莫名其妙的敌意和蔑视。
“松手,”花涧平淡对视回去,“我的颜料比你的西服珍贵。”
宋许也一样熟悉花涧的眼神,淡漠,凉薄,了无感情,高高在上。一定要美化的话或许能够被称之为恃才傲物,但依然逃不掉理所应当的轻蔑。
花涧觉得他不配入眼。
“那你回答我……”宋许一字一顿,“你会看上什么样的人?”
花涧笑了出来。
“如果你一定要用性别,抑或是性格、品行来形容、塑造一个人的话,”他说,“那我只能很抱歉地告诉你,没有,从条件产生的一瞬间就注定不会有这样的人,能明白吗?”
花涧抽回手,锁上门,头也不回走进茶室。沈亭文坐在落地窗后的木椅上,跟他说了句什么。花涧点头,走到另一边,看不见人了。
沈亭文笑着看花涧走进屋,状似无意地转头望向窗外。
那只奶猫得寸进尺,正在他肩膀上一下一下磨爪子,不知道把衬衫钩成了什么样。宋许乍然对上沈亭文的目光,觉得对方向他笑得挑衅,异常扎眼。
片刻,沈亭文捞猫起身,“唰啦”将窗帘拉上了。
按照规律,今天中午是花涧做饭。沈亭文嘴上说他负责,实际真的只在嘴上说了说。花涧偷懒,端出来昨晚的米饭准备用蛋炒饭应付人。沈亭文坐在厨房外,一边逗猫,一边打扰厨房里的花涧:“那人到底是谁啊?”
“大学同学。”花涧还是那套说辞。
“前任吧,瞧着怪因爱生恨的。”沈亭文说,“我总觉得他想提刀宰我。”
花涧微妙地停了停:“你怎么定义‘前任’?”
“只要他不是前前前前任,我都能接受。”
“咣当”一声,花涧顺手将切完菜的菜刀丢进洗碗池,提锅上灶,“咔哒”开火:“这样的话,按照你的定义,应该是前n任。”
“那你太过分了。”沈亭文碎碎念道。
“是啊,我以为前任这种东西至少需要先上任,”花涧说,“完全没有暧昧关系的人也能算前任,你的定义实在令我大开眼界。”
“好说,”沈亭文见坡就下,“给个当前任的机会?”
“做梦。”花涧直截了当。
“先说不给前一半的机会还是不给后一半的机会?”
“理工科没捏造过历史?”花涧问。
“我当你夸我的阅读理解了。”沈亭文说,“他呢?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