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师师走至他身旁,仔细看了片刻,然后轻轻一叹。
颜鹤抬起眼看向她:“吓到姑娘了?”
他的半边身体都覆上了鳞纹,在烛火的映衬下,泛出幽微的金光。这些东西若是长在动物身上,这样的纹路,这样的颜色,可以说是极美的;但当这些东西生长在人类身上时,那就是诡异且可怕的!
林师师道:“公子莫怪,我是难得看到这么完美的剑躯,不免一声感叹。”
之前看他出剑,就觉得此人若是生在修仙界,必是天生的剑修。现在再看他的身体,就更加确定了,但同时亦是觉得可惜,这样的万年难遇的良才,却生错了地方。
可惜了,龙困浅滩!
颜鹤犹疑地看着林师师:“姑娘懂剑?”
林师师摇头:“不算懂,但我了解人的身体,亦见过公子出剑,剑与身合一,公子是剑中天才。”
她说完,就取出一枚银针,只是就在她要下针的时候,颜鹤忽然又挡住她的手。
林师师不解地看着他,颜鹤道:“颜某只治病,希望林姑娘明白,莫要画蛇添足,否则——”
直到这一刻,他看她的眼神才露出冷意。
梅花虽香,但那香气天生就是带着寒的。
林师师点头:“我知道,我说了,我只治病,余的,我不会问,也不会碰。”
颜鹤收回手,林师师刺出第一针。
银针入体的那一瞬,她灵海里的那滴灵气就迫不及待的冲了出来,顺着她手里的银针,渡了进去!
那是——
不曾感受到的力量,温和,却无比强大,将他笼罩。
颜鹤忽的蹙眉,双唇抿紧,身上肌肉瞬间蓄满力量。
“别紧张。”林师师捻动银针,低声道,“感受它,然后接受它,它对你是有益的。”
此人的戒备心太强了,天然就具有对抗的反应,林师师不得不开口安抚和引导。
梁五几次想转身看究竟是怎么回事,但还是忍住了。
不知过了多久,颜鹤才学会怎么放松,然后慢慢生出一种奇异之感。好似自己的身体里下了一场绵绵细雨,这段时间蓄积起来的,令他处于崩溃边缘的灼热和狂躁,都被那场雨给浇灭了。
那些那无孔不入的血腥味,也被清洗干净了,他好似闻到了露水的清香,感受到了微风的轻柔……
天上星光轻寒。
人间烟火重色。
林师师收了银针后,才道:“今年内,公子若将出手的次数减半,我可保公子活过今年,两年内,定能为公子去除病根。”
出手次数减半,不仅指的是他用剑的次数,也包括他动用体内另外那股奇诡之气的次数。
留人
颜鹤如今的身体情况,在林师师眼里,问题多得像个筛子,那已经不是仅用几滴灵气就能解决得了的。
她需要先用灵气整个梳理一遍他的身体,再将问题一点一点挑出,然后才能逐一解决。三个阶段,每个阶段都需大量的灵气,而且这种消耗是进阶式的,所以短时间内,她灵海里那几滴灵气就算是全给他用,也都不够。
林师师一边擦拭银针,一边回想刚刚的治疗过程。
此人体内两种诡异的邪气一直在相互对抗,好似在抢夺他的身体。倒是难为他,在精神和肉身双重折磨的情况下,他还能保持住理智,这么多年都没有发疯。
不过也恰恰是因为有第二种诡异邪气的存在,他才能坚持这么多年,没有被金鳞病吞噬。第二种邪气在折磨他的同时,也给予了他对抗金鳞病的能量,只要他能承受得住,他就能在痛苦中维持住这种平衡。
只是她总觉得那两种邪气,虽是相互排斥,但又存在着某种关联,好似出自同源……不过这种辛秘之事,对方肯定是不会透露一个字。
林师师将银针一一擦拭干净,收回包里后,接着道:“少则三日,多则七天,公子需一次针灸来调理身体。届时公子可去林氏医馆找我,或是我上门看诊,都可行。”
颜鹤穿好衣服后,转过身道:“既如此,这一年,就请姑娘暂且歇在舍下。”
林师师关上药箱的动作微顿,抬起眼,看向面前的男人:“住在这?”
颜鹤:“姑娘需要什么,我都会让人安排好,不会让姑娘感到不便。无需针灸的时候,姑娘亦可回家小住几日,至于理由,颜某稍后会让人想个合适妥当的对策,绝不会妨碍到姑娘的名声。”
林师师打量着他,确定他并非是在说笑,亦非是在试探,而是已经做了决定。
手握生杀予夺大权的男人,早就养成了这般的行事风格。
他说这些话时,声音是轻缓的,微微低沉的嗓音在这空旷的堂屋内,带着一种磁性的温和。所以听起来好像是在和对方商量,表现出来的态度,甚至还带着几分敬重。
但是他的意思,其实非常强硬,是不容置疑的。
林师师看了他一会,忽然笑了,不是嘲讽,而是一种了然,但并不打算接受此番好意的,客气地拒绝对方的微笑。
最重要的是,她不惧,不慌,神色坦然,眼神清正。
颜鹤看懂了她的意思,他发现自己并不想勉强她,虽然他完全可以这么做。于是默了默,便道:“姑娘若是有别的条件,可以提,颜某定会尽可能地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