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再让你家蓝小子去打听打听呗,说是没有新人再加进来了,可谁知道是不是真的,万一来抢我们的饭碗可怎么办?”
“可不是吗,我可是给了钱才进庄子做工的,平日里倒可以顺点东西备着,就算要赶我,我也不怕了。”
“哼,谁去谁留还不是靠主家的一张嘴,那新来的老东西,仗着是主家安置的人,天天偷懒,懒不死那层皮。还动不动拉着他孙子要死要活,他孙子可造孽摊上这么个老东西。”
“哎,那老婆子的孙子到底还活着没啊,要来的东西可都进了那老婆子的嘴,也没看见他出来过,该不会”
“那也太晦气了吧,呸呸呸!不行,找时间我们得看看去,要真死了,我可不想被缠上。”
“怕什么,要缠,也是缠那老的。再说了,以前在跑的路上,见过的死人还少吗,还不是没管过。现在怕一个小娃娃,被养刁了吧你?”
任千忧路过一个田坎,就听到这些话,心中猜测确定了七七八八。
抹月却忐忑道:“那小娃娃该不会真的”
任千忧冷笑道:“摇钱树怎么可能会枯死?在青壮年都会大量死去的流亡里,一个老妇,一个病恹恹的幼童,不仅成功地活到现在,还入了谢家的眼,可还真是幸运啊?”
任千忧走入庄子,一个老翁就迎了上来,赔笑道:
“公子安好,小的田一,是这庄子新管事的,不知公子因何事前来啊。小的,小的不是故意打听公子的意图的意思只是,只是”
田一越说越惶恐,不断擦着额头的细汗,手也不断摩擦攒拳。
“我家公子来看看安置在这里的老妇和那个幼童。快快带路就是。”抹月催促道。
田一连忙让路,边带路边絮絮叨叨对那两人的上心,从不短衣短食,也没安排过重活,甚至有求必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供了个主子在庄子里。
很快眼前就出现了一个小院子。
只见当日还诚惶诚恐的解释自己毫无害人之心的老妇人,正惬意的躺在椅子上晒太阳,喜滋滋地看着半大点的孩子在井边打水。
“小少爷,现在可不比以前,老奴辛辛苦苦地将您护送到玄安,这功劳苦劳啊,给小少爷算个救命之恩不过分吧?老奴不求多了,不知道小少爷那翡”
那半大点的孩子闻言一抖,快要打上来的水又掉下去了,那老妇猛地站起来叫骂。
“真是废物!难怪一家子都死绝了!呸!丧门星!”
任千忧一听,怒气上涌,不等推门,提剑就斩断门扉,阴沉沉地盯着那老妇,好像下一秒就要她人头落地。
“你不知道,有些话,是说不得的吗?还是说,明明知道说不得,却非要说出来,好像可以衬得自己压人一头,满足自己那可悲的自尊心?”
“须知有些人之所以遭祸,是因自己造的孽果太重!”
说罢,一脚踹向那老妇心口,将她踹飞老远,一下子没了生息。
任千忧转头看向那小孩,比上次见的要干净多了,观其眉眼,还真是和那人相像。
任千忧假装没看见那小孩眼中的冷漠和提防,开口道,“人处于劣势时,要学会伪装,才能在这个世界上活下来。”
“要么装得天真无害,要么表现得刁横毒辣。前者降低存在感,后者有威慑力。你这样不上不下的,只会让自己遭罪。”
“随我走吧,我与你兄长有旧。”
说罢也没管田一分不清状况的疑惑,疾步往外走。抹月上前拉住那个孩子的手急匆匆地跟上。
任千忧几步迈出门,抬眼就看见谢玄都站在马车边,安抚着他骑来的马。
抬眼,对视,直直撞入那一片和暖中,有些心悸。
“你怎的来了?”
“来陪你,再加上你行程有变,我自是要来看看的,”
谢玄都又抬手摸了摸马背,望着他笑道,“你现在是越发善骑了,不知我准备的马车可还有用处?”
任千忧心中一喜,早就不想骑马回去了,二话不说便上了马车。
谢玄都忍不住笑,掀开帘子,随他一起上去,挨着他坐下。
“你又捡孩子了?”
任千忧顺势靠在谢玄都肩上,“是啊,撞南墙呗,跟你学的。这是卓家的孩子……可能也是唯一的孩子……我少不得要帮一帮。”
“卓幸?还是卓远?”谢玄都一点就透,问道。
“卓幸,卓卧石三叔的儿子。眉眼太像他了。那老妇还真是,哼!那张老脸都不要了,怎么敢占这种便宜!”任千忧愤愤地往空中挥拳道。
谢玄都拍拍他的手,“可要我去照看?”
任千忧狡黠一笑,“就等你这句话,辛苦你以后教教,我可就清闲了。早点解决这件事,我好早点放心。”
谢玄都淡声应道,注意到他眼下青黑的黑眼圈,不由得心疼起来。
“玄安风气非一日之功,把自己搞的这么累,不知道多久才能补回来睡会儿吧。”
说罢,伸手去扶他的头。任千忧也顺势枕在谢玄都腿上,开始闭目复盘。
卓家遭难,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但卓家底蕴深厚,也必然不会让这小少爷到沦为流民的地步。但事实已是如此,看来当年之事还有后续。
而在流亡途中,死伤者重,他们可以活着到玄安,要么是所带的人被消耗在了路上,要么那个老妇人就还有其他手段
再者卓家象征身份的玉佩,如果当时不是谢萼华的玉佩,那么就只能是卓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