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回未曾犹豫,当即点头应下,“好,此事我已知晓,待将你们几人送回沅榆,我便会着手派人去寻她们的下落。”
把解救出来的几名女子带回前寨,燕回寻到秦知白,低声道:“劳烦秦姑娘替她们把把脉,看看是否受伤。”
秦知白依言替几人逐一诊过脉,道:“只是受了些惊,并无大碍。”
燕回放下心来,转身看向几名女子:“你们可曾见过一名身约七尺,穿着浅云色莲纹锦衣,身形有些瘦弱的男子?”
几人摇了摇头,为首的女子道:“自我们被抓来后,除了送饭的山匪外,便再没有见过其他人。”
另一名年岁较小些的少女犹豫了一会儿,补充道:“不过一个时辰前似乎有人来过,当时我见门缝外有一道影子经过,而后响起了些奇怪的声音,再之后便又恢复了安静。”
燕回神色微凝,“你可曾见到那人模样?”
少女摇了摇头,“柴房中没有窗户,那人也并未开门。”
燕回垂下眸,握刀的手轻轻摩挲过刀鞘。
出现在柴房外的人应当便是杀死寨中山匪之人,而楚流景的消失极有可能也与此人相关,只可惜踞虎寨上下未留下任何活口,被关在柴房中的几人也未能见到此人真容。
略作思忖后,燕回决定先令手下将这几名女子送回沅榆,自己留在寨中继续查探楚流景下落。
而方出了踞虎寨,却听得一声清唳传来,洁白的鹤影自空中翩然落下,至长身玉立的女子身前,仰首发出了几声啼鸣。
秦知白似知晓了什么,眸光微动,轻身上了马。
“她如今回了客栈。”
燕回略微一怔,当即纵马跟了上去。
策马狂奔回到沅榆,燕回交代手下人将几名女子送回各自家中妥善安置,而后随秦知白返回客栈。
客栈大堂空无一人,跑堂的小二正伏在桌上打盹,被叫醒后满面茫然,似乎并不知发生了何事。
两人上到二楼,至客房外推门而入,抬眼望去,便见到青丝散乱的人斜倚在榻旁,本就孱弱的面容白得几近透明,眼尾也带了一抹浅淡绯色,似压抑了极大痛楚。
秦知白快步走近前,伸手握上榻上之人腕脉要为她诊脉,而尚未触及脉搏,却见眼前人单薄的身躯一点点倾斜,直至倚进她怀中,轻弱柔软的话语声随之低低响起。
“卿娘……”
“疼。”
牵累
牵累
微淡的药苦气息随倚入怀前的身影变得愈发明晰,秦知白身姿微微一顿,却并未将怀中人推开,只是任她靠在自己肩前,牵过那只清瘦皓白的腕开始为她诊脉。
燕回看着眼前场景,不免感到有些讶异。
看来秦神医与楚二公子的感情并不似传闻当中那般生疏,反而可以称得上是亲密,否则在得知楚公子被抓时秦姑娘也不会那般在意。
只是……
想到方才那句柔柔弱弱的“疼”,燕回露出了些异样神色。
这位楚二公子未免看起来太过纤弱了些,伤痛之时比平常更多了几分纤柔,举手投足间的姿态甚至带了些撒娇意味,让她一时竟看出了些女儿娇态。
纤长的指尖搭在腕脉处诊断片刻,秦知白眸中忽而漾开了一丝涟漪,她倾过身去在身前人唇边轻闻了闻,抬首道:“南天竹与飞燕草,她中的是百花毒。”
闻言,燕回凝了眉,“百花毒?难道是云剑山庄的百花丸?”
秦知白略一颔首,自随身的药囊中取出了金针。
“劳烦燕司事暂避一二,我要为她施针除毒。”
燕回点了点头,“我去大堂再问问小二,阿七便在门外,秦姑娘若有事令她唤我便是。”
推门声响起,房门重又关闭,客房之中一时只剩下了榻旁二人。
更阑人静,四周一片寂寥,明明灭灭的烛火映在依偎于一处的两人身周,将投下的一双倒影拉得极长。
楚流景双眸半闭,额前沁出了一层薄汗,紧抿的唇线微微泛了白。
她并未说谎,冲破经脉桎梏本就极为损耗元气,眼下断肠毒逐渐漫入五脏六腑,所带来的剧痛便好似要将人撕裂一般,非常人能够隐忍。
只是如此疼痛很快就被一股柔和的内息慢慢掩盖。
感受到腕间被渡入一缕真气,楚流景眼睫微动,缓缓睁开眼,正对上了那双自上望来的沉静眼眸。
身前人已摘下了帷帽,平日掩于面纱下的容颜此刻纤悉无遗地映入了眼中,过分亲密的距离令那张清绝容颜更显明皎,眸光浅淡,便似一溪薄雪,其中隐约倒映出了她的面容。
的确是美人,莫怪世人皆为她嫁与自己道一声可惜。楚流景仍有心情调笑。
只是如此淡薄清凛之人,当真会为了背负世家之责而嫁与一名只见过一面的女子吗?
半阖的眸中敛下一抹深色,又一阵痛意自奇经八脉涌来,她指尖微蜷,于衣角处压出一道皱痕,再度将喉间腥甜咽下,便听近旁人清泠的话语声浅淡响起。
“毒性已深,单凭内力已无法逼出余毒,需褪下外裳施针祛毒。”
停顿须臾,面色苍白的人勉力抬起头,唇边虚虚露出了一点笑。
“那便……有劳秦姑娘了。”
清风拂过,吹得树影轻晃,空气中湿意渐浓,淅淅沥沥的轻响无次序地落于檐上,窗外下起了一场雨。
楚流景侧身坐于榻旁,清弱的容颜低垂,素白肌肤落了近旁烛光,泛起一层淡淡光泽,便似一块将碎的软玉,透出些许令人怜惜的单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