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着方才那人颈间白皙光滑的肌肤,她微微走神,唇边抿出了一点酒窝。
是女子呀……
果然还是女子好些。
秦知白穿过青楼大堂,沿着迂回曲折的廊桥来到一处小楼外,楼前立着一株杏树,树上杏花值此春末之际已落了大半,仅剩下苍翠繁茂的枝叶。
远处前堂的丝竹之声仍隐约可闻,而小楼中却不见任何琴音,只有一声又一声清脆的碰撞声传来,不多时,楼内忽然一阵哗然,而后便听得女子飞扬柔亮的笑语声高高响起。
“双红头绝杀,给钱给钱。”
又是一阵带着笑意的嗔骂,领路的花娘似乎对如此情形早已见惯不怪,转头朝身后人道:“心月姐姐应当还在与三娘她们打骨牌,公子稍待。”
秦知白颔首应下,“多谢。”
花娘走入楼中替她传报,不多会儿,便又返了回来。
“公子,心月姐姐请您进去。”
话落,秦知白尚未动身,便有几名风韵各异的女子姿态袅娜地自小楼内走出。
见到楼外身影,走出的几人皆不约而同多端量了两眼,其中一名花娘流光转盼,行至秦知白身前,勾着唇角妖妖娆娆道:“好俊俏的郎君,头回见你来楼中,不若与我去我院里坐坐吧,做什么要来找心月这个财迷。”
不待秦知白回答,楼内已传来一声笑骂。
“合欢,别动我的客人,回去找你的张家小郎君去,这般随便将人勾走,当心给自己惹上麻烦。”
被唤作合欢的花娘眉梢微挑,嗬了一声,“还护起食来了,倒是稀奇。”
她回眸再看向眼前人,便颇为惋惜地笑道:“此次无缘,公子下次若再来楼中,可别忘了来合欢院寻我,奴家等着你。”
秦知白神色未变,面上不见任何嫌恶或不喜,只略一低首,便径直走入了眼前的小楼中。
楼里已没了其他人,只有些吃得七零八落的果食与一张堆满骨牌的小桌,桌后坐了一名姿态懒散的女子。
女子容颜绝丽,风流旖旎,身子斜斜地倚在软靠上,正清点桌上银钱,见她进来,抬手随意一挥,便听得“砰”的一声响,身后门已应声关上。
“楼里姑娘随性惯了,叫秦神医受惊了。”
秦知白淡淡道:“无妨。”
将银钱都清点过,桌后人坐起了身子,随手扫开桌上骨牌,一叠写满字的竹纸便被放上了桌面。
“先前秦神医托我查的东西,如今已有了眉目。”
她下颌一抬,视线睇向眼前纸页。
“这些是易江东生前最常去的几处地方,除却易家与赤潮帮总舵,便是洛下城中一间没什么人光顾的当铺。在他死后,易行亦第一时间去了这间当铺,若无意外,十洲记原本应当就被他藏在这当铺之中。”
话音方落,女子却又将桌上的竹纸一把拂开,懒声道:“只可惜如今易行与叶啸海皆死在了子夜楼手中,单家的这本十洲记也不知所踪,神医若想再查此书去向,或许便要从子夜楼入手了。”
望了一眼被她拂至一旁的竹纸,秦知白眸光微抬,又道:“心月姑娘可曾查到其余几本下落?”
女子干脆地一点头,“倒是有些消息,只不过嘛……”
她话音一顿,那张尽态极妍的面容露出了个笑,一只手撑在下巴上,看向身前人的眼中满是心照不宣的神色。
秦知白未曾言语,只从腰间取出了一块紫檀木打制而成的小牌,淡声道:“此乃我秦家信物,凭此牌,姑娘当可前去城中任一当铺支取银钱。”
见着被放在桌上的紫檀小牌,女子顿时眯着眸笑起来。
“秦神医果然爽快。”
她将木牌收好,也就不再拖延,直截了当道:“目前已知现世的十洲记残篇有三本:一本为图南单家所有,二十年被赤潮帮夺去。一本藏于临溪方家,六年前方家灭门后为柳鸣岐取走。还有一本……则是十四年前云梦泽云家丢失的那本,如今应当在六欲门手中。”
秦知白眸光微敛,素来沉静的眸子宛若秋霜薄雪,流露出了一丝清寒冷意。
心月斜倚着下巴把玩着一块骨牌,并未察觉她眼下异样,继续道:“说来也巧,先前秦神医托我查十四年前曾于乾东追杀你与秦夫人之人,结果恰如秦神医所想,正是六欲门。”
安静片晌,清泠的话语声低声道:“我知晓了,多谢心月姑娘。”
将查来的消息都告知身前人后,心月抬了头,望着眼前长身玉立的女子。
“左右如今还早,秦神医若不急着离去,可要与我玩一局骨牌?”
然而秦知白并未应下。
“我于博戏一道并不擅长,姑娘还是另寻他人吧。”
见她似乎准备离开,心月却也不在意,只慢条斯理道:“我手中还有一条消息,是关于秦神医那位新婚夫君的。”
正欲离开的身影忽然停了住,女子笑起来,撑在脸侧的手放了下去,朝后倚了身子。
“秦神医只要赢我一局骨牌,我便将此消息当作彩头送与秦神医,不知神医意下如何?”
秦知白转回身,视线微垂,落在眼前的数十张骨牌上。
“开始罢。”
得她应下,一向喜爱博戏的女子当即来了兴致,神采奕奕地将桌上骨牌尽都背面朝上收拣码好,语气轻快地说起了规则。
“既然只有你我二人,那我们便玩得简单点,就以一对牌定胜负。
“来者是客,秦神医坐庄先摸,定牌后可先翻其中一张,若牌面点数不合心意,可换牌一次,其余大小规则与寻常一样,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