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很显然,这位治愈天使口中此刻所提到的王冠,自不会是任何的实物与世俗权力的象征,而是某些更为久远抑或者古老的代称。
“王冠?”沙利叶反问,结合通讯那头拉斐尔此刻所处的位置,很快便反应过来。于那一瞬间,仿佛是回到了过去的那无数年。
那是第一次的创世大典开始之时,至高的主与父降临,定下所有高阶天使的职责、权能与划分。
于此之后,在造物主的伟力之下,属于天使光辉闪耀的名被置在那卡巴拉生命之树上。而在那最顶端,王冠的位置,所置予的名便是路西菲尔。
路西菲尔·梅塔特隆,天国的副君,此世之间最接近王座与神明者。
通晓这段过往的沙利叶很快便反应过来,只是那名在晨星堕落之后应当被抹去,再不存在。所以此刻被置于卡巴拉生命之树最顶端,王冠位置的是——
“梅塔特隆,称号而非是名的存在。”
拉斐尔给出回答,有血液自那眼眶当中一点点流出,双眼内一阵模糊。便在下一刻,这位治愈天使伸手捂住了眼,身后六翼张开而后向前合拢,将整个身体笼罩在那羽翼当中,包裹起来。
同沙利叶之间的通讯被切断,在拉斐尔羽翼合拢之后,在那卡巴拉生命之树的最顶端,于那梅塔特隆的称号之前,有光辉闪耀的名大放光芒而后隐去,并没有生出任何的波澜。
只是在那一瞬之间,拉斐尔忽然感觉有什么记忆被于脑海中抹去,再不留下丁点的印象与痕迹。
这天国中的诸位炽天使、撒拉弗对此一无所觉。而在那属于撒旦的王宫之内,神明垂首,将头凑近了属于祂之造物的发间。
“是什么给你的错觉,吾会一再对你纵容?”
神明问,指尖不带任何风月与旖旎气息的在那细腻美好,恍若白瓷盏一般的肌肤间游离。
由内而外的寒意再度升起,几乎叫路西法想要本能的追逐属于这造物主的光和热。原本瘫软的身躯再度僵硬起来,魔王撑起了身躯,将自己的面贴近了造物主的面,手臂搭在神明的肩部与颈侧,开口。
“那么,您会拒绝我吗,吾神?”
灼灼的野心与怒火被掩藏在了那看似乖巧的秾丽眉眼之后。但,这并不足以瞒过那全知全能的神明。
更何况路西法本就没曾想要隐瞒。
撒旦无疑是擅长于伪装与隐瞒的,但于这神明跟前,路西法却似乎出乎意料的孤注一掷且有恃无恐,带着某种将一切置之度外的漠然与决绝。
神明的另一只手落在了路西法的脊椎之上,顺着那背部缓缓下滑,带起一阵阵些微的、本能的战栗。有属于堕天使的羽翼将要生出,却又在即将现出的那瞬间,被属于神明的力量所封印。
神明的动作并未因此而停止,只是在下一刻,略略侧头,将唇落在了路西法的耳边。
“不要让傲慢蒙住了你的双眼,路西。”
神明的声音无喜无悲,并没有任何的波澜,却又似一盆凉水浇落在路西法的心头。
造物主感受到了这造物的抵抗,似困兽一般地挣扎。只是于神力的禁锢以及身体的虚弱之下,却又显得如此无力。
“你的躯体,”
神明顺着脊椎滑落的手落在了这造物的腰间,而后在此停留。
纤细,矫健,骨肉匀称,纤秾合度,充满力量感。
恰如同那再上等不过的丝绸抑或者顺滑的牛奶一般,带着些微的冷意与寒凉。
所有的一切都是这神明最喜欢亦是最欢喜的模样,并且——
神明的眼睑垂下。
在神明了然一切的目光之中,属于造物的躯体正在一点点违背主人的意愿,想要向着造物主的光与热做出追逐。
这并不仅仅是造物同创造他的造主之间的拉扯,还有那灵与肉之间不同的选择。
纵使那灵魂仍在坚守,羞愤甚至是怒骂,可是属于这魔王的躯体,正在发出渴求。
“已经离不开吾了,不是吗?”
主的声音平平,目光平平,似乎并没有任何的波折,亦不曾对怀中的这造物有过任何的本能与欲念。只是简简单单的道明事实,而后做出总结,发出感叹。
“所以你为何要做出反抗呢?”
这可悲可笑而又无用的坚持。
在那第七次创世庆典上如是,在这之后如是,甚至于现在这等情况下亦如是。
事实上这一切早便已经有了端倪,只不过当神明对这造物纵容与偏爱之时,那么在这造物身上出现的所有的一切都是骄傲。可是当神明不再纵容与偏爱之时,那么这一切便成为了傲慢。
这本当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昔日的路西菲尔不明白或者不愿意明白,而现今的路西法——
清醒、理智、混乱与疯狂在这魔王身上交汇,眼尾泛红有血色渐渐染上那暗色的眸。
搭在神明肩部与颈侧的手缓缓收拢,而后在下一刻,路西法忽然一点点的笑出声来。
秾丽的眉眼带上恶意与愉悦,暗色的眸中有血色在不断地翻腾。属于路西法的身形撑起,而后将腿跨坐在了造物主的两端。
路西法伸出双手,捧起了神明的脸。
只是撒旦的目光却不带有任何的信仰与虔诚,更不具备这世间的生灵之所见到这张脸时的惊艳与痴迷,而是骄矜且傲慢的,目光挑剔且包含恶意,恍若那黑暗中的蛇类一般,呈现出某种非人的色泽。
“你,真的是神吗,耶和华?”
路西法问。分明本应当是再简单不过的动作与事情,可是对这处在虚弱与神明威严之下的魔王而言,却又好似是再困难不过,以致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呈现出某种由里到外的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