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也借此机会终于看清了她的模样。
在海内十州,美人已经不算稀奇,但这个女子的美却像是带着一种莫名的力量似的,使每一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哪怕她仍是昏厥的,也不难想象到眉眼飞扬时的绝色之姿。
众人之中,容和和是第一个回过神的。她的目光慢慢移向了不远处的那个年轻男子,在自己丈夫的脸上依稀看出了这女子的神韵。
奚夷简并不像他的父亲,却有些像这个名为壬羽的女子。
可这份相像却显然不是他想要的。
另一边,嵇和煦怔怔看了会儿面前的壬羽,脸上的神情终于渐渐变得悲愤了起来,他看向小白的眼神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怨怼,“你早知这一切,却直到今日才出现?”
小白摇头时,神情间仍有几分懵懂,“我不知道,我一直都不知道……”
他若是早知这一切,又怎会等到儿子已经尝遍这世间辛酸苦辣之后才匆匆出现?
说着话,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了那已经奄奄一息的宁不还身上。就在将要抬起手去为对方疗伤的时候,却有一只手拦下了他的动作。
“等等。”奚夷简挡在他面前,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悲喜,说完又看向了嵇和煦,冷冷说道,“她不是壬羽。”
事实都摆在眼前了,这人还不肯承认,饶是小白也愣了愣,然后又看向了身前这个女人。
“壬羽本名奚十六羽,到死那一天都与壬悔生活在六壬谷,既未去过蓬丘也未去过昆仑,更不会认识你们任何一人。”说完这些话,奚夷简也看向了那与自己极为相似的一张脸,“你们都想错了……”
甚至,连他自己都想错了。
在炎洲众妖之中,唯有听儿走过的地方最多,认识的妖魔也最多,哪怕在这样的气氛下,她还是大着胆子踮起脚尖仔细看了看那躺在地上的女人,然后大惊失色,“奚姬!”
关键时刻,风院等人都对听儿说的话深信不疑,听了这话,不由将目光投了过去。
若说这女子是奚姬,可奚夷简却说这人不是壬羽……偏偏小白和壬悔还像是有仇一般……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只有嵇和煦狠狠闭了下眼,半天,慢慢说了句,“壬羽和奚姬是两个人。”
原本他也是糊涂着想不通这其中的种种矛盾和困惑,直到刚刚在六壬谷与壬悔大打出手之后,两人在争吵间,终于讲清了这横在心中长达百年的误会。
说来可笑,他与壬悔之间竟是不该存在任何矛盾的,因为从始至终,他们心中所爱的都是两个不同的女人。
那是一个太过漫长曲折的故事,甚至连他们自己开始怀疑起这故事的真假。而事到如今,只有这个女人才能给她们答案。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小白看着地上的女子,忍不住喃喃道,“她伤得太重了。”
他又何尝不想救她?但这姑娘的伤不是今日所致,而是几百年前留下的,那时她应是受了极重的伤,可是侥幸偷生又用秘法撑到了现在,直到刚刚昆吾那一击,新伤旧伤叠在一起,终于撑不下去了,连天神都无力挽回。
或许正是清楚这人的伤到底有多重,在这些年里,宁不还才会拼尽了性命去寻求救她的办法。
眼神一黯,奚夷简倏地松开了拦着小白的手,这个动作的暗示再明显不过。
宁不还的伤比起奚姬来说还是要轻上许多,小白迟疑了一瞬,不过是眨眼间,就让那年轻人咳出了一口鲜血,然后慢慢睁开了眼睛。
这一次,不等这不孝徒弟再说些什么,奚夷简已经先一步上前揪住了他的衣襟,“把自己搞到了这个地步,不就是为了一棵反魂树?我告诉你那反魂树在哪儿,就在这儿。”
他点了点对方的胸膛,指尖的余热隔着皮肉直指那胸腔中跳动着的心。
宁不还甚至还未完全清醒过来,就已经被这个事实震得心神俱骇。
可他的师父骗了他千百次,唯独这一次却不是在骗他。
“你说要反魂树,其实反魂树于你而言是唾手可得。”看着那张与自己相似的面孔,奚夷简的唇角边终于浮起一抹笑来,“去拿吧,拿那颗反魂树的种子,救你的心上人。”
“你竟然把它藏在……”
“我把他藏在你身上了。”奚夷简替他把话说完,眼神里没有一丝怜悯,“栽在你手上我认了,也没有报复过你,那你是不是也该体谅一下我防着你?”
已经这么久过去了,宁不还算计了这人许多许多次,甚至在对方的身上连捅了十几刀都未眨眼,可在此时此刻,却真心地感觉到了一丝可怖。
他忍不住摸上自己的胸膛,能感觉到那颗心脏在胸腔中疯狂地跳动着,可是恐惧却从心底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的师父到底是从何时开始防备着他?竟将这最后一颗反魂树的种子放在了他的身上。
“它怕是早与你融为一体了。你就是那最后一棵反魂树,只要把自己当药引,就可以达成所愿。怎么样?想救人吗?那就去死吧。”
真相
如同诅咒一般的话语轻而易举地从对方嘴里说了出来。
宁不还只觉得周身冰凉,世上的声响都不复存在,唯有他一人跌坐在一片苍茫之中,满脑都回荡着对方的那句话——“你就是那最后一棵反魂树。”
想要救人吗?那就去死吧。
“难道你不愿意为了她死?”那人的声音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了来,但又荡进了他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