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铎收回视线,放下车窗,胳膊肘搭在上面。
心里想,自己和盛笳这段莫名其妙的关系大约就到此为止了。
像是石子轻轻投入湖水。
有波澜,但很快消失。
湖面归入平静,不起眼的石子沉入泥土中,被遗忘在过去。
他做完手术之后,已经快要下午三点。
手机里照旧有数条未读消息和未接来电。
他挑拣着重要的回复之后,给秦恪回了电话。
“喂,您找我?”
秦恪生了病,精神大不如前,但这一次音调却亮堂起来,“阿铎,你是不是要结婚了?”
“……什么?”
裴铎捏了一下眉心,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
“跟笳笳结婚啊!刚才人家父母打来电话的时候,你妈正好在家里,我听见了——阿铎,你终于靠谱了一回,笳笳这姑娘可真不错啊!”
“……”
裴铎张了张嘴,正要说这婚他俩不结了,电话却被秦斯给抢过去,她的语气中难掩笑容,“你私底下都跟笳笳说好了,也不跟我说一声,好歹我们跟人家家里人吃个饭,不然谁给把闺女嫁过来?”
裴铎叹口气,“所以呢?”
“所以人家父母明天到燕城,我们约好了,晚上一起吃饭,你也得来。”
疑问
裴铎想把话直接说清楚,但秦恪就在旁边,甚至还能从电话那头听见他跟别人炫耀着“我孙子就要结婚了”。
他真的生怕老爷子出个什么好歹。
犹豫稍许,他说:“知道了。”
裴铎在办公室门口坐了很长时间,将手机转在手心把玩,第一次意识到在现代社会没有一个人的联系方式还真挺麻烦。
他想是否该去盛笳的宿舍楼下等她,但又似乎忒浪费时间而且毫无必要。
他点开联系人,给时易发了条消息:【出来打球】。
裴铎心里憋得慌,一场球打得乱七八糟,回家洗了个澡倒头就睡。
梦里似乎有个女的披头散发地追着自己跑,追上了就一通拳打脚踢,裴铎好不容易牵制住她的双手,又听她大喊大叫地骂自己是个不负责任的混蛋。
他睁开双眼,按着自己出汗的额角,盯着黑漆漆的天花板,才意识到自己还安安稳稳地睡在床上。
裴铎半晌躺着没动,等双眼习惯了没有亮光的卧室,他慢慢清晰地回忆起方才在梦中那女人的眼睛。
很明亮,很愤怒。
是盛笳的。
他此刻对盛笳的态度很奇怪。一方面认为是自己拖她下水,她很无辜,跟自己是一条船上的人,另一方面又不太理解她既然平时见到自己连个笑脸也没有,为何要答应这场荒唐的婚姻。若她当初干脆利索地拒绝或是直接给自己一个巴掌,那现在也没这么多事儿了。
裴铎思索着,从抽屉里掏出一根烟点上。
待抽完,他得出一个结论。
——自己实在不是个东西。
当初提出问题的是自己,现在责怪人家答应的还是自己。
确实有点儿混蛋了。
他把烟灭掉,低头笑了笑。
觉得自己大约是被婚姻折磨得快要超脱,不然也不可能学会站在盛笳的立场思考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