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窈弯了眉眼,声儿更甜更糯:“肖大人果然是君子,大大的好人,我果然没找错人。”
一顶高帽戴下来,向来心志坚定的男人在美人面前也有点绷不住,明知不可为,脱口而出的却是:“殿下谬赞了。”
当日,肖瑾在放工之前,例行公事地前往勤政殿,向皇帝禀告一日事宜。
大事小事,事无巨细,唯独一桩,肖瑾酝酿又酝酿,最终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皇帝此时也有点心不在焉,垂着眉眼,把玩手里的玉扳指,并未留意。
待到肖瑾禀完好一阵,皇帝才恩了声,挥手让他退下。
肖瑾藏着心事,不敢耽搁,皇帝一放话,他行过礼便迅速离开。
处理完了公事,容渊换了身常服,去往太后宫中用晚膳。
他并不是很有心情同太后演绎母子情深,但已经应下的事,也不好反悔。
为了不显得那么刻意,太后叫来德妃作陪的同时,也唤来小儿子,私下里,不讲究那多,几人围坐一桌,倒有点寻常人家的温馨。
太后此刻兴致也好,给德妃使了个眼色:“皇上日夜操劳,为国事费心费力,你身为妃嫔,可不能偷懒,当恪守本分,好好伺候皇上,为皇上分忧。”
德妃赶紧应下:“谨遵姑母教诲。”
说罢,德妃少有的羞涩拘谨,瞧了瞧身旁尊贵无比却又寡言少语的男人,尽管他一个眼神也没投给自己,可只要这般近距离地相处,内心仍是如吃了蜜的甜滋滋。
誉王瞅瞅几人,目光转过一圈,落到皇帝身上,开口便问:“皇兄为何把东瓯公主关到了慎刑司,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能有什么错,值得您生这么大的气。”
容渊食欲欠佳,未动过筷子,掀了眼皮子,看向为小公主发声的少年,似笑非笑:“朕生了多大的气,你又知道了?你是躲在朕房中瞧见了?”
话一出,太后面色微变,少有严词斥责小儿子:“吃你的,多什么嘴,蛮邦女子,不懂礼数,犯了错也是该。”
哪怕她这个太后,皇帝名义上的母亲,也不能随意窥探帝踪,更不提和皇帝本就不太亲的兄弟了。
德妃试图调和气氛,又想踩一把尧窈,趁机道:“姑母说得对,这种蛮女,自己惹祸不说,还带坏旁人,早就该撵出宫,让她回她该待的地方去。”
德妃说得尽兴,却不见帝王眉头微皱,清清淡淡瞥她的一眼,是极力克制的厌弃。
落泪
曾使君所住的番馆并不难找,就在槁街那一带,离肖府不算远,肖瑾走过去,不到半个时辰就能到。
但为了掩人耳目,肖瑾待夜深,府里的人大多歇了,才换了身不起眼的素色袍子出门,循着小路,避开巡街的衙差,隐在暮色下疾行。
绕过最后一条路,走到槁街街头,肖瑾听到一声惊恐的高喊。
“不好了,走水了!”
他闻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左前方浓烟滚滚,遮天蔽日般笼罩了那片屋宅,更有不断窜起的火光自浓烟中升腾而出,把那一片的天都给点亮了。
肖瑾抓住从着火那块地方逃难过来的男人问怎么回事。
男人面上惊慌,气喘吁吁道:“哪里晓得,听到有人喊,我就跑出来了。好像是番馆那边先起的火。”
一听到番馆,肖瑾面色一沉,松开了男人,大步朝火光冲天的地步奔去。
男人瞧着年轻人不怕死的劲头,又是一惊,心里直道,这人怕不是疯了。
越靠近番馆,街头越乱,从屋里跑出四散而开的百姓,试图维持秩序调派人打水灭火的衙差,还有因为火势太大被困在屋中不得出而放声尖叫的可怜人,看着这些乱象,肖瑾眉头不自觉皱得更深了。
番馆就像燃得正旺的炉灶,到处冒着浓烟,根本无法进入,一桶桶的水往前后门倒,效果仍是不明显。
肖瑾绕着院墙走了一圈,捂着鼻子避免吸入浓烟,可双目被熏得也实在是难受。
负责灭火的衙内认出了肖瑾,一脸惶恐道:“肖大人您怎么来了,这里危险,您可不能在这待了,还是快些回去吧。”
肖瑾面不改色道:“我有位友人也住在这条街上,听闻走水,心下着急,不来看看,这个夜里,怕是难眠。”
衙内有意献殷勤,忙问友人哪位,门牌号多少。
“火是从番馆烧起来的,这里死伤最重,旁的屋舍都还好,没几人困住,都跑出来了。”
肖瑾摆出公事公办的样子,凝声肃容道:“就是这番馆最为紧要,里头住了好几位来我朝巩固邦交的使臣,若是出了意外,有损的也是我朝在番邦那里的声誉。”
“是是是,大人教训得对,我们已经在全力救援,务必保证几名使臣的安全。”
兵马司的人这时过来,刷一波存在。
“大人,几名使臣都已经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唯独东瓯的曾使君尚未寻着。”
闻言,肖瑾心头一紧,藏于衣内的信件贴着胸口,都好似被这火舌点燃了,胸口一阵难受。
他向来守诺,答应的事,一定要做到。
又一名衙内灰扑扑地裹着被子从浓烟里奔出来,身上几处着了火,同伴赶紧帮他扑灭。
“寻到了没?人呢?”
衙内又是点头,又是摇头,嗓子被浓烟呛到,急剧咳了几声,半晌说不出话。
看这样子,明眼人都知,凶多吉少。
肖瑾更是一颗心直往下坠,一言不发地望着那被烧得黑黢灰败的大门,思绪翻涌如潮。
这时候再冲进去,已经无济于事,他也不可能为个素不相识的人搭上自己,肖家如今还得指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