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面色冷淡,“给阿显十个胆子,他也不敢。”
李显顿如见了救星,抓住她问,“危月!圣人如何?”
太平嗤笑,根本不予回答,只慢条斯理地提了提黄罗销金披帛,转身向瑶光殿走,路上经过控鹤府的衙署琉璃亭,里外士兵把守,不独是阎朝隐等职事官绳索加身,连宫人嬷嬷,伙夫花工也全捆了,一排排跪在地上。
“论装神弄鬼,你不过是拾了圣人的牙慧。”
太平指着司马银朱问瑟瑟,“你不知道吧?当初闯进太史局的白衣女子就是颜夫人,那时阿娘叫她们两个……”
顿一顿解释。
“叫上官和她翻查史书,她们从北魏孝文帝故事中找到这个点子,欢喜地合掌相庆,我在窗外听个正着。”
司马银朱撇撇嘴默认了。
瑟瑟其实颇意外,但在姑姑面前就是要逞强,她不甘示弱道,“哦,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悍然逼宫的姑娘,事到临头,嗓音里到底夹杂了一丝惊惶。
太平的语气放和软了些,并不避讳前后人等,“你闹这一场,当心到末了是人家摘桃子。”一面说,一面将视线落在李显身上,“别瞧阿显眼下疼你,叫他为了你去对抗朝臣,他不成。”
她这么说,李显心头就哆嗦了一下。
张柬之一颗心更是提到嗓子眼儿,心道公主何必戳破这不堪的事实,郡主仗着满腔孤勇赢了这一仗,还是功成身退的好!
不想瑟瑟大手一挥,满不在乎。
“反正我替阿姐报仇了!至于往后,阿耶一个人说了不算。”
太平一直仔细观察她的神情语气,看来她说的是真心话,这样的女郎真正难得,她敢争,不是处心积虑,付出良多之后方迈出步伐,而是趁兴而为,今日争了过瘾,剩下的路别人走完也无妨。
于是她沉默下来,直到瑶光殿门口。
千牛卫持戈守卫,上来先没收禅杖陌刀,那人惊叫了声,“小六!”
武延秀苦笑,摆头令他噤声。
瑟瑟见了,玩笑般递上竹枝,又捏着帕子替李显揩拭头脸,诸人便跟着整衣正冠,张柬之眨巴眼,整理待会儿御前的陈词,忽发现姚崇压根儿没跟过来,崔玄暐虽伶俐,排资论辈,还比不上他,顿时大喜。
太平一把拽住瑟瑟的手,长驱直入。
“——圣人!”
她在女皇面前很少下跪,这回硬拽着瑟瑟,更不肯跪,“二张狼子野心,领白衣长发会南北夹击,撞开烛龙门,冲进永巷,触犯宫规就不提,如今玄武门尚在激战,若非安乐郡主……”
她停下来,意味深长地望了眼两位郎官,公然改口,“若非张侍郎和崔舍人两位中流砥柱临危受命,九州池危矣!”
“你说是谁作乱?”
女皇从帘幕后坐起来,眼前人影瞳瞳,全是红衣,男女莫辩,她早已经无法分辨人的样貌,嗅觉也很迟钝,所以令张昌宗敞怀侍驾,靠一双手抚摸肌肤,方能确认六郎还在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