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刘想回答什么,但却被她眼底那一抹浓到化不开的悲伤定住了,她从没在程雪松眼里见到过这样深沉的情绪,她一直都知道程雪松很漂亮,因着那一头黑发和极少有皱纹的脸蛋,她确实很少会想起程雪松的年龄。
但在这一眼对视里,她第一次这样明确的看到岁月。
程雪松回过头去看祁宗讯,两人对视了很久,程雪松忽然俯身抱了上来,有了祁宗讯之前的制止,保镖并没有不解风情到在这一刻将两人分开。
——然而变故就出在这一秒。
程雪松从袖子里摸出藏好的刀,一秒钟都没有犹豫的,在众人看见了但都来不及阻拦的那一瞬间,将刀子精准地刺进祁宗讯的心脏。
后者瞪大了眼睛,一阵剧痛将他贯穿,紧接着他试图大口呼吸,但于事无补。
祁宗讯眼睁睁地看着程雪松被保镖从他身前推开,他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消失,传进耳朵里的最后一段话是——
“祁扬因为你才变成这样的,都是因为你才被欺负的……你去死吧,祁宗讯,我早就不需要你那些破烂爱情,我恨你,我恨你!”
女人尖锐刺耳的喊叫持续着。
“我早就说过了,你会死的比我早——”
病房内陷入嘈杂与混乱,进进出出的医生将祁宗讯带走,祁扬觉得自己的灵魂被剥离了,他呆滞地站在一边看完了这场发生在自己眼前的行凶过程。
他看着程雪松坐在地上对他笑,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妈妈,看到程雪松泪流满面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对着他笑。
笑得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好像在告诉他:你自由了。
祁扬愣怔着,他听到不多时警察就冲了进来,他们给程雪松戴上手铐,病房里乱作一团,程雪松对警察的问讯视若无睹,只是看着祁扬。
她手里至今还捏着那把扎满血的刀,任何人都无法从她手中将刀子拿出来。
她呆呆愣愣地举着手里的刀给祁扬看,对着祁扬露出小时候教他认字知礼时的笑。
她一句话都没说。
只是向祁扬展示着她反抗后收获的果实。
被警察推着走到门口时,程雪松突然用力地挣扎了起来,她没有回头,只是说:“星星,当年妈妈反抗过了,只是没有今天勇敢。你看……我今天很勇敢。”
她低了低头,声音轻到祁扬差点听不清:“你能不能不要恨我。”
这场混乱一直持续了很久,久到祁扬脑海中的那一道嗡鸣将他的记忆都剥离走,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为什么坐在走廊的椅子上。
身后的窗外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医生们进进出出的步伐减缓,疲惫地透过口罩艰难地呼吸。
他记忆慢慢回笼,想起半小时前,医生遗憾地通知他们:“实在没办法,伤得太重了。”
医生说程雪松的那一刀下的很精准,没有给祁宗讯一厘米活下去的机会。
“起来。”
祁扬的眼前突然出现一双锃亮的皮鞋,他顺着裤脚一路抬头向上看去,对上祁晗藏在镜片后冷冽阴骘的目光。
祁晗无法接受自己的命令得不到执行,他将祁扬生生拖拽起来,往墙边一掼。
“祁宗讯死了。”祁晗单手插在裤子口袋里,没什么表情地走向祁扬,另一只手揪住他的衣领,强迫他抬头和自己对视。
祁扬已经没有力气和他对抗,只是静静看着他:“是,死了,你怎么不开心?”
祁晗眼角微微抽动,突然笑了起来,他凑近祁扬:“我当然很高兴,但我总不能表现出来吧?”
“……”
祁晗松开手,跟不远处等候的警察强扯起一个勉强的笑:“抱歉,我哥哥刚才太伤心,现在好了,现在可以去做笔录。麻烦你们过来扶他一下好吗?”
这段时间祁扬进警局的频率高到了频繁的程度,面对熟悉的问讯,他神情略显呆滞,但十分配合,事无巨细地交代了现场发生的一切。
现场所有人的口供,与监控画面,都让这个刺杀行为看上去已经清晰无比。
从分局出来后,坐在不知前往何处的车上,祁晗安静了没多久,就颇有兴趣地跟祁扬说起:“你妈被带走之后,去医院做了个检查,发现居然真的是精神病了。”
祁晗摊摊手,笑了:“太戏剧了。”
“当年祁宗讯把她一个正常人塞进精神病院,肯定没想到,真被关成精神病了之后,把他捅死都不用付多大责任。白死了,你说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祁晗忍俊不禁。
“不用判吗?”祁扬靠在后座,轻轻问。
祁晗看了他一眼,这是他上车之后说的第一句话,祁晗打量了他一下,突然想到一个绝妙的注意,他盯着祁扬,说:“你想让她坐牢吗?精神病人杀人分情况吧,这个你也知道。”
“……”
“不过到底属于哪种情况,还得看我心情。”祁晗语调懒洋洋地,但目光却像蛇一样紧盯祁扬,抛出他的要求:“这样吧,你付出点什么,我心情好了,她就无罪。”
祁扬侧过脸去看向窗外,对于祁晗,他都懒得有情绪。
这人会提出多变态的要求他都不意外。
“哦,要干什么呢?”祁扬语气平平地问。
祁晗嘴角那点调侃的笑意落了下去。
祁扬看向他,眼中死水一样沉:“给你当玩具,像高中的时候那样?”
“高中?”祁晗想了想,他蹙眉:“那也太小儿科了,那时候只是我烦你,找人治治你,怎么,你就记了这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