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
范远转身向师父行礼后,当即走下石阶来到了师父身边、比他低级的位置,“实话说,徒儿想去。”
一心道人抬手抚须道:“哦?理由呢?”
范远答道:“其一,自那日在郊野客店见那一幕后,徒儿不知何故,许是心血来潮,亦或是心中难安吧。徒儿总以为,这世上不公不义之事、奸恶狡诈之人如此多,既已有了三分本事,我们…还是该做那三分事才对。济世安民、天下太平,只靠常年在山上修行,恐是做不到的。”
“其二,徒儿毕竟从炎王处领了信物,徒儿也认同那罗沉大哥所说,信义为本。炎王愿将这份寄托赠予我们,我们便也不该罔顾坐视。”
“其三,徒儿还是想去到乐国…探访又经战祸、连年未见的亲人们。”
一心道人点头听罢,点头答道:“…好。云风,你六岁上天门山,在此已度过了十八年岁月。虽然距离先师、祖师,以及传说中的‘仙人’境界,你还差得尚且遥远。可当你说得出上述这番话时,为师相信,该是你换一处地方悟道,该是你‘行千里’之时了。”
范远听得沉默,得到许可却并没有意外的惊喜,似是早已下定了决心、或是料到了今日一幕般。
一心道人转过身去,望向云海落日,范远也随即望去。
呜——
不久,伴随一道惊空遏云的尖啸,一头飞隼穿出云层,扑腾双翼,向着那金辉破空而去…
“汕水关因炎、乐两国形势,无法通过。”
一心道人随即转回身来继续说道,“因此,你等此番下山,可以向东走,经东南方穿过炎、渊边境,进入渊国。”
范远敏锐的听了出来:“我等?”
一心道人抚须微笑道:“当然了,需‘另行悟道’、‘行千里’的可不止你一人。有你师兄一起,你二人也可互相照应。再说,领了信物的不也是你二人吗,让你下去,他留在山上,是个什么道理?”
范远作揖:“是,徒儿明白。”
一心道人继续道:“炎、渊都城皆在国境南部,因此,两国唯一的交界、北部的炎东与渊北地带,属于是两国共同的后方。可能有都坐落有一些如我们天门山般道门的缘故在吧,两国之前极少交战,其实是常年盟好的。你等即便是不带什么信物,亦可正常通行边关。”
“进入渊国后,一路向南,穿过启国,便是江国。王子禹失踪前便常年在江都做质子,你等如欲寻他、实无线索的话,可去江都一探。”
“若要去乐国,自然是向西了。既无法直接从炎国去,那么无非是绕条路的事,由渊国到王畿,王畿到宣国,再从宣国进入乐国即可。王畿自不必说。宣国是七国最大、天下中心,各路商贾云集,任何一处关口都不会封闭。”
“这些在为师给过你们的地图上都画有,无需为师再多赘述了吧?”
“…是,徒儿已知悉。”
范远神情间是略显惊叹,“想不到师父常年避居山上,竟也能对天下形势这般了如指掌…”
一心道人则是摇头嗤笑了声罢,随即转身、步下石阶去。
“你既已做好决定,不妨就今夜打点一番,明早出吧。”
“是!”
……
是夜,天门山后山,弟子房。
榑景明房内,一身布袍的榑景明正盘膝坐在床上读经。
烛火将整个房间照得通亮,玉腰长弓挂在墙上,被他擦拭得锃亮如新,碧光如洗。
吱呀——
房门被从外推开,霎时惊起榑景明抬头望去。见是师父前来,不免舒了口气。
一心道人关上门,坐到了房内小桌边,便望向榑景明直接说道:“景明,明日一早,你便与云风一同下山吧。”
榑景明却是毫不意外:“明白,师父。师弟适才已来找我说过了。”
一心道人继续道:“…那你可知,为师还来找你,是为何事吗?”
榑景明问道:“师父还有何叮嘱?”
“…不算叮嘱。”
一心道人又站起身,向榑景明走了过来:“此番下山,为师不给你二人任何要求,也没有回来的期限,你等随时可以回来、哪怕是不回来亦可,呵,就当是直接出师了。只不过,云风有他想做、要做的事,景明,你呢?”
“我?”
榑景明合上经书、挠头疑惑:“我当然是陪着他去找…”
“不。”
一心道人打断了徒弟言语说道:“你也有…你需做的事,而且,并非是帮炎王找儿子。”
榑景明疑惑,遂下床向师父俯作揖:“那是…还请师父指点。”
“景明,你从小在天门山上长大。自出生起即是我弟子,所以年纪虽小过许多人,却与为师一样,仍常被称呼为‘师兄’或‘师叔’。”
“每每你问起自己身世,为师便说,你父母是行走七国的商人,因常年在乱世奔波、担心难以照料你安全,才将你寄托在此。也盼你能学个好本事,将来傍身,也不至无以自保。”
“不过…既然你们‘出师’的这天已至,为师…也是时候告诉你真相了。”
从师父口中听到这番话、尤其是‘真相’两个字,榑景明登时是眉头紧锁、神情凝重,不禁退了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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