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棠小姐被掳走,棠家写信来求助,言明救下人之后两家可以退亲,他心底大为惋惜。
然而远儿归京之后,竟不肯退亲,直言那姑娘有惊无险,并没有真正被掳走。
蒋蓉自然是闹过几场的。
直到陛下下旨封赏,嘉奖那姑娘于滕州刺史勾结一案有功。
这下谁人还敢说她不是?
蒋蓉自然也只能作罢。
后来远儿居然在春闱之前冒着染疫风险返回滕州,蒋蓉被他生生气得大病了一场。
陆稼这才意识到,自家儿子对这姑娘……何止是喜欢,恐怕已经是情根深重了。
从滕州回来之后,远儿便屡屡心不在焉,前几日交予他的策论竟出了这么几个低级错误,实在是不该。
如今春闱在即,做爹爹的心急如焚,思来想去,还是把他叫来提点一二。
陆稼看着陆辰远眼底淡淡的黑青,心疼不已。
千言万语堵在喉头,最后只化作一句:“远儿可知前一届状元郎如今是什么品级。”
少年掀起眼帘,随即又别开视线:“……翰林院侍读学士,已是三品。”
陆稼语重心长道:“只短短两年。”
“为父不是想让你去争一争那个位置,裴大人天资卓绝,又师出陶大人门下,常人难以企及。”
陆稼长长叹了一口气:“为父只是听说……棠小姐与那位裴大人以师徒相称,关系甚密。”
陆辰远垂在腿侧的手猛然绷紧。
他意有所指看了他一眼:“裴大人性子清冷,办事老成,故而常常让人忘记了……他也不过弱冠之年,尚未婚配。”
“权势夺妻,古来也不是没有过的事。”
窗外流淌的夜色似乎漫漫浸透到少年的眼底,将他的瞳仁也染得漆黑一片。
父子二人在微弱的烛火下长久对视。
最后陆辰远先挪开视线,颤声道:“孩儿知晓了。”
陆稼似乎苍老了不少,他挥了挥手道:“回去歇息吧,静心好好准备春闱。”
一只小小的飞蛾,跌跌撞撞扑入烛火之中,映得满室尽是缭绕的黑影。
在一片凌乱中,少年的背脊先是佝偻了一瞬,有一点一点挺得笔直。
像是一把出鞘利刃,割破满室昏黄。
春闱当日,天色还蒙蒙亮,棠梨便听到青骊在院中诵经的声音。
棠梨披着衣服起来,旭日未升,空气里潮湿得快要滴出水来,草木上笼着一层淡淡的霜。
青骊双手合十,虔诚地朝着皇城的方向祈祷。
棠梨走过去,给青骊披了件衣裳:“姑姑怎么起得这么早,哥哥他们说不定现在都还没进皇城呢。”
青骊捂着胸口,“心里挂着大公子,睡不着了,索性起来诵诵经。”
棠梨心疼姑姑,又不敢告诉她前一世的结果,再者这一世发生了许多变故,她也拿不准是不是一切都会像前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