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还是想想别的吧,比如想想陆千金。你想搞她吗?”
“作为人民警察,这个用词很不当啊。”
钱一多斜眼白他,吐出一口烟圈,“行行,你们知识分子说话要文雅点。那你想和陆小姐发展纯洁的,高尚的,伟大的爱情关系吗?”
“为什么你这么问?”
钱一多笑道:“如果你不想,你就直接说不想。你这么问,就说明你想。你这么聪明一人,就算抑郁了,又不是脑瘫了,她真要搞你,你不会一点办法都没有。你早应该想到她可能会把包裹拿走。”
林祝一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刚才说得很对,随波逐流地生活,对很多人来说很安全。他们也不愿意逃,也不愿意变,装聋作哑。可你不是他们,你小子聪明,而且知道自己聪明,你想过不一样的日子。她现在就给你这机会,你们这叫愿打愿挨。”
“这个包裹我会尽力拿回来的。剩下的希望你不要胡乱猜测。”林祝一拉开车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家后,林祝一短暂地崩溃了半小时。麻木地躺在床上,随手将百忧解掰碎。他已经五天没有服药了,还没有用美工刀在手腕上划棋盘,似乎是件好事。心理医生可以为这个消息庆祝一番,但他却高兴不了。
林祝一和陆茶云确实恋爱过,像是一场古怪的过家家。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开学前,那场闹哄哄的联谊之前。林祝一被叫来当志愿者帮忙,帮新生搬运行李或指路。
林祝一那时还是短发,但神情已有些丧气。只是恰好长相得体,落落寡合的一款英俊。窄脸下垂眼,以至于连眼下积攒的黑眼圈都显出放浪不羁的气质。总被人猜测他夜生活丰富,实际不过是鼻炎兼失眠,一页页翻过高数书也无济于事。
即使有家长陪同,不时也有女学生请他帮忙。事情了后,若是能再留个电话便算是举手之劳了。但林祝一统统给了假号,是一个补课机构的电话,算是致于美好祝愿,小情小爱不过一时,学海耕耘才是人生追求。
站了一小时的班后,林祝一自觉这天的工作算是应付过去了,随便找个了自动售货机买水。隔着几步路就看到一个女学生拖着行李箱四处张望。林祝一本想上前帮忙,但她已先拉住过路的一名女生问路。那时候陆茶云还戴框架眼镜。
陆茶云微笑着给她指了路,仔细地说到了拐弯时的标志性建筑,又简单画了地图,可谓极尽细致。然而林祝一在旁听着,发现她指的完全是反方向,且按她先前的了解程度,并不像是无心之失。
林祝一急忙上前拦了,说道:“她好像说错方向了,那边走才对。你就左拐,右拐再左拐就到了。”
那人将信将疑到:“我听不太懂啊,怎么左拐又右拐。算了,我还是问问别人。”说话间,她还是照着陆茶云指的方向去。
林祝一余光所及,陆茶云望着她远去的背影,笑意尽数收敛,眼神阴沉沉坠落,自有一丝轻蔑。
那人走远后,林祝一道:“你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呢?”
陆茶云笑道:“是学长吧,这是你的错啊,怎么能怪我。”
“什么?”
“就是因为你站在旁边,导致我很好奇,想知道我和你说的位置不一样,她会相信谁。如果你不在这里,不就没事了吗。所以是你不好,让她白走许多路。”
说完,她便轻巧走开,由不得林祝一不对她印象深刻。联谊后再见面,他们交换了联系方式。当天夜里陆茶云便给他发信息道:“学长,我们试试看交往吧。”
“为什么?”
“因为好玩,我们都挺了解对方的,但是可以装作不了解,装得像别人一样相处,一样约会聊天。”
林祝一直截了当道:“既然这样不如装得更彻底一点,我不喜欢你真实的样子,伪装出来的假象就好。”
陆茶云回以一个笑脸表情,似乎是觉得有趣,“那学长也要装得柔情蜜意点。配套的傻女人和傻男人才正常。”
多笑笑吧,很快你们就笑不出来了
他们很少在校园里碰面,只有一次林祝一给她送过书。通常通过是用软件在每天晚上九点到十二点间聊天,如果林祝一失眠,则适当延长半小时。他们说半真半假的故事。陆茶云回忆自己家养过小狗,每年暑假她去奶奶家过,狗都会乖乖在她放学的时间等候。动物的时间流逝得比人慢很多,对它来说或许是等了主人一年。
林祝一说道:“我也想养狗。”
“好啊,以后我们一起住就可以养宠物了。每天早上你去遛狗,晚上我来。”
后来林祝一知道她对动物毛发过敏,他也不喜欢狗,这便是全然的谎言。彼此间心照不宣地撒谎,反倒让心底敞亮一片。人心的黑匣子沉重,交付真心就是暴露软肋。他们绝不会向旁人剖白自我,没意义,也没必要。世人所谓的爱不过是期许,父母爱健康的孩子,男女爱有为的情人,便是符合他们未来期许的一片拼图。不符合期许的则需要改造,又是泪眼婆娑的以爱之名,让不正常的改造为正常,由此成为一方美谈。人只能因美德而被爱。林祝一不那么正常,不那么符合期许,唯一的美德是擅长伪装。他可以伪装得正常,但偶尔也感到寂寞,陆茶云的出现似乎恰好满足了他这一期许。
在许多生活的琐事上,他们皆有契合,陆茶云一次说道:“我在吃甜品,室友叫了红豆银耳。”
林祝一回道:“我不喜欢银耳,长得很丑。我从来不吃丑丑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