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不能在承受一次同样的结局,陆渊不愿意跟他说自己的计划,他不可能也不允许陆渊以身犯险。
哪有人用这种状态威胁人的,陆渊哭笑不得,同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师弟为什么变得那么鹤唳风声。
明明曾经的陵川渡运筹帷幄,泰然自若。现在的样子看起来恶声恶气,内里却像个泡沫,轻轻一戳就不见了。
陆渊心里软得一塌糊涂,轻轻说道:“好啊。”
陵川渡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对方的语气太过包容,温柔得让他近乎以为是错觉。
陆渊撑着下颌笑眯眯地看着他,不再像以前那样调侃轻佻,而是更为郑重其事,“那你可一定要保护好我啊。”
眼前的陆渊和上一世的陆渊重叠在一起。
肆意桀骜的青年已是万人仰仗的巍峨高山,然而在陵川渡眼里,陆渊仅仅只是他一个人的师兄。
记忆里的陆渊托着下巴,声音清朗,“师弟,我一定会护着你。”他姿势懒散,神情却万般严肃,“哪怕如蹈水火,哪怕……万劫不复。”
陵川渡肩膀像是被无形的东西重压而下,身形踉跄了一下,他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遇到陆渊之后,情绪总是轻易被调拨,他又一次心甘情愿地撞上南墙。
沈循安
镇北侯一生戎马倥偬,斩敌寇,退蛮夷。退居二线之后,也是风光无限,权贵显要。
长姐沈念夏入宫之后便得皇帝喜爱,一路晋升为皇后,儿子更是贵为当今太子。
二姐沈秋心嫁于永康王,虽然无实权,但终归家底殷实,堆金积玉,富埒王侯。
镇北侯本人膝下儿女众多,各个都是“野心勃勃”之辈。他作为侯府的大家长,对有野心、觊觎他位置的人并无偏见,相反,他盛赞这种惨烈的优胜劣汰。
只不过他的小儿子沈循安,几乎是早早的就在这场兄弟姐妹的奔竞中出局了。
沈循安打小对这种权利的争夺就不感兴趣,他相较于自己早熟的哥哥姐姐们,更像是一个正常的小孩。
对世间万物持有好奇心,对所有人都保留着善意。
按镇北侯的话说,他简直是家族里的异类。
已经不在被过多管教的沈循安不用在苦学六仪,家里仆人除了对他保持着对待小主人应有的态度外,基本不会多跟他说一句话。
而教书的先生们则因为他们在各自押宝,对于日后必不可能继承镇北侯这个头衔的沈循安,自然是不那么上心。
侯府虽大,终究只是那一方天地,外面更广阔的世界对好奇心旺盛的沈循安更有吸引力。
沈循安经常趁老师们不注意,带着一两个贴身的仆人偷偷溜出侯府。
积攒过多的精力导致他每次出门就像个下山的猴子,上蹿下跳看什么都稀奇。
这日,他宛若游鱼一般甩开仆人,挤入人群,正津津有味地听着说书。
说书先生没戴着黑色的圆眼镜,也不是个老年人。
这个说书的年轻人挥舞着一把折扇,说着老掉牙的故事。“传闻世界伊始,无天无地,周遭全是一片黑茫茫。创世者以神木为基,撑开一片混沌后,从此有了天地。”
“再又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天地已逐渐远离,再无合拢的可能。神木完成了它的使命,神力褪去,它逐渐腐朽化为千千万碎片落入尘世间。”
“而有一怪物深藏在地底之中,名为‘兀遮支’,这兀遮支古语的意思就是黑色的大地。祂似蛇非蛇,有形又无形,祂有一双赤红的眼睛,就像天上的太阳那般大,祂有一副巨大的身躯,行走之时便会地动山摇,民不聊生。”
一个小娃娃被她母亲抱在怀里,她举着个挂满糖霜的冰糖葫芦就往她母亲的怀里缩着,小鼻子皱成一团。
沈循安已经听过这个故事八百遍了,这个世界上的人基本小时候都听过这个故事,这个女娃明显年岁尚小,第一次听这个故事。
沈循安以为她被吓到了,便对着小女孩露出一个安抚性的微笑,他长得圆脸圆眼,没有什么攻击性,在小女孩眼里也就是个比他大的小哥哥。
“这条大蛇已经被很厉害的人封印啦。”沈循安小声对女孩说道。
小女孩眨巴着大眼睛,奶声奶气地同他说话:“什么叫封印啦。”
沈循安说:“就是它再也干不了坏事了。”
小女孩点了点头,这才放心地把糖葫芦放进嘴巴里,咬了一口,“这样啊,那我就不担心它来抢我的糖葫芦吃啦。”
沈循安一愣,他呆呆地看着鲜红圆润的糖葫芦被小女孩嘎嘣咬碎。
对于一个小孩子,她还不懂什么是杀戮,什么是死亡。世界再大也不如母亲的臂弯,眼下最珍贵的东西莫过于她张嘴就能吃到的糖葫芦。
说书先生说到激动之处,拿起醒木一拍,“就在兀遮支大肆妄为,准备将人族屠戮殆尽的时候,仁慈的古神将祂封印回地底,古神也因此神力消散,祂们的踪迹逐渐消失在历史之中,神迹不再,从此世上再无神祇。”
人群中有个人喊了一句:“九苍城的陆灵越不算神吗?”
“你在说什么啊,神能随便就被魔修杀死吗?”立刻就有人反驳,“神才不会死的那么窝囊!”
“什么窝囊!你知道陆首座以前做的善事吗?要我说就算他不是神,在我心里面也给他封个神当当!”
“笑话!陆渊都死了一百多年了,他干的事情你见过?你怎么知道是不是瞎编的。而且他跟百域魔疆那魔头不清不楚的,还是师兄弟,谁知道他到底偏向哪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