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
程愫脑子跟神游一样,晕乎乎的,她在隔了一段距离的床角坐了下来,有些不知所措。
暗色中,她不敢看他的五官,只有他的声音格外清晰。
他谈论起《燕尾蝶》那部电影。
“上一次的回信,你写的那段话,是摘抄的吗?”
“一切都在下坠……那句。”
程愫摇摇头,“是我的一点感想,观后感。”
温彦白“嗯”了声,“意境很符合电影,你对这个导演的其他作品有了解吗?”
程愫:“没有。”不过以后她会尽量去了解的。
温彦白:“那么,推荐你看他的另一部作品,《四月物语》。”
“也是我非常喜欢的一部电影,这位导演很擅长镜头艺术的表达,里面有几个镜头,和你的句子给人的感觉很像。”
“准确来说,不是情感基调像,而是表达带给人的整体性感觉,很像。”
程愫:“好的。”随即她鼓起勇气,“彦白,你好像很喜欢文学和戏剧?”
温彦白:“有这么明显么?”
程愫几乎是脱口而出:“上次在图书室,你在看奥尼尔的《毛猿》。”
这话听着有点装腔作势,程愫稍微脸红了下,准备说点什么找补,就听见男生道:“你也知道这本书吗?嗯,是一部象征主义的戏剧。”
这一次小小的主动,似乎打开了什么机关,程愫只是了解过一些浅显的东西,和温彦白的聊天,却让她意识到自己知识储备量是多么的有限。
天色越来越沉,直到屋内仅存一丝月光,程愫已经看不清他的面容了,只有淡淡的泛着冷质的声音,像这缕月光一样蔓延渗透整个黑夜。
温彦白:“……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这本书,讲一个普通的推销员,有一天突然变成了一只甲虫——”
程愫知道他说的哪本书,安静听着他继续讲下去,“变成甲虫后,这个人所拥有的一切开始崩塌,包括在他家人眼中的形象。”
温彦白:“没有人愿意接近他,只有妹妹的提琴声能让他获得片刻治愈……这本书是我最近一直在阅读的。”
程愫:“如果真的变成了甲虫,那么他会不会有其他的活法呢?比如,尝试逃离那个家,回归自然什么的。”
说完,她自己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被这种不着边际的想法荒唐到了。
温彦白:“……有趣的问题,我也设想过,假如格利高尔出走人类社会,会是什么情境。”
“但我推演出来的是,他会在出门不久后就被人踩死或者当成怪物绞杀。”
程愫沉默了一会儿,“他没有资格也无法叛逆,对吗?”
温彦白:“……你说得对。”
他声音更轻了,带上一股虚幻:“从理性的角度来看,变成甲虫这件事就不成立,但是不合理的现象已经出现了,人们还是尽力掩饰,试图维护某种更为荒谬的合理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