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每周日都去看宋家珍,这让周闯非常不适应,私底下与她约法三章,她早上去,中午就走,下午的时间留给他。
没执行多久,奚涓为了跟他在公司外单独聊聊,也就厚着脸皮违背了合约。
周闯到疗养院的时候,一见着她还坐在沙发上,跟他妈嘻嘻哈哈地看电视剧,脸色精彩纷呈,不由脱口而出:“你怎么还没走?”
宋家珍立刻呵斥他,“怎么说话的?我打小怎么教你的,还不跟涓涓道歉。”
奚涓心里爽翻天,面上还是很体贴地劝:“干妈,没事儿,一家人不讲究这个。”
周闯惊诧不已,舌头打结,“啥。。。啥。。。啥妈?啥…啥…啥时候认的?”
宋家珍哼了一声,“你甭管,我从前就想要个闺女,可惜老头子走得早。涓涓多水灵一姑娘,以后认了干亲,砸了骨头还连着筋,都是一家人了,正好互相照应。有这么好一个干妹子,是你的福气。”
“干哥,坐吧,我给你削苹果。”
周闯那张嘴就没闭上过,满脸写着我已宕机。宋家珍一声令下,让他别傻站着,挡着她们看电视。他才木头木脑地坐下。
奚涓一面削苹果皮,一面说:“昨天我带干妈去吃粤菜,无意间聊起,说干妈跟我亲妈特别像,然后就认上了,也就一杯茶的事儿。”
将苹果递给他,再奉上一张灿烂的笑脸:“做一家人也是讲究缘分的,我感觉跟干妈特别合得来。”
宋家珍频频点头,“可不是,你比你干哥更像亲生的。”
他不情不愿接过,啃了一口又一口,听她们一句赶一句地聊家常,母亲没停过笑,这是他没法做到的事。他跟***亲没什么共同语言,对她看的那些脑残偶像剧更是嗤之以鼻。偶尔看一看,吐起槽能把***亲气死,就好像全天下就他最聪明,看电视剧的都是老蠢货。一来二去就让他闭嘴了,只需要无声作伴。
宋家珍准备睡会儿午觉,一般这时候,周闯就拿出笔电工作。母亲的呼吸声是治愈人心的白噪音,这安静一隅让他无比安稳。
可今天坐了个人,难免心浮气躁。
奚涓歪在沙发上看窃听,他轻声说:“你走吧。”
她摇摇头,凑到他边上说:“干哥,我发现临床试验的设计有些问题。”
说到公事,他立刻来劲,问她什么问题。
奚涓提议去一楼大厅的茶座聊聊,免得吵醒干妈。他想了想答应了。
等坐进茶座里,奚涓已经想好一套说辞,面对周闯,讲话不需要走弯路。
“其实是这样,我有爸爸留下的研究资料,也看过无数次。当年他设计的试验方案跟现在这一套几乎完全重合,这样不好吧,毕竟他那时失败了。”
周闯立刻否认:“不完全一样,我们虽然根据奚教授提供的思路在走,但也摈除了之前的错误。人员不同了,设备也更新了,这些都可能影响结果。”
“到底是什么错误?如果试验方案本身没问题,那当年的数据出错就很不寻常。有没有可能,问题不在试验方案上,而是数据。”
周闯不说话,手指不自觉地在茶杯边缘摩挲。
她看出了他的焦虑,笑了起来:“我是怕又像当年一样,已经要二期临床了,万一没走对路,功亏一篑怎么办?”
他低下头,厚重的透视搭下来,露出微凸的眼睛和浓密的睫毛。这个角度看他,竟有些学生气,表情稚气倔强。
她动之以情:“我一直都相信爸爸是怀着一颗虔诚的心做研发,绝不像外人说的那样,因为急功近利而疏忽失职。”
杯里的茶冒着白烟,袅袅上升,将他镜面氤氲出雾。过了很久,他才缓缓开口:“奚教授是个好人。”
奚涓盯着他,等着他吐露心声,可他愣是不再吭声,埋着头摆了个罪人的姿态。
她忍不住冷笑:“好人得来这种下场?所以做好人有什么意思。他已经付出代价,我只是想继续他的路,完成他的遗愿。”
“谁不是呢。”
“你相信爸爸会***吗?他从来不推卸责任,该扛的都自己一个人杠,怎么到最后反而不想活了?”
他忽然看向她,嘴唇发抖,眼里充满她读不懂的情绪。
她要趁热打铁,“你要说什么就说吧,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周闯双手紧紧握成拳,仿佛是拼尽全力挤出一句话,“等药物研发成功,顺利上市,我会跟你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