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言清没有回家,没日没夜地抄了很久。
手指磨破了就用纱布缠住,饿了吃干粮,困了小憩片刻。
不知过了多久,他颤巍巍接过银子时,连笑一下的力气也没有。
陆言清揣着银子从后门出去,隐约听见屋内是大爷的声音。
“那个破了相的人真傻,那一沓书让别人抄,怕是三两银子都下不来。
他还相信必须抄完哈哈哈咱们不都是抄多少给多少吗?”
陆言清眼眶发酸,愣怔地站了很久,单薄衣衫在风中瑟瑟飘荡。
他气得心口发闷,捡起石头想收拾他们,可终究还是放下了。
现在的他,连报复的资格都没有。
他确实需要这笔银钱,无论如何都要得到。
只要回了越州,只要重整势力,就能再次杀入京城,夺回本该属于他的位置。
陆言清攥紧了那一两银子,眼前浮现陆景幽在大火中的身影,还有陆嘉念百般推辞的模样,恨意骤然攀上巅峰。
一声冷笑从唇齿间溢出,他无谓地看了看血肉模糊的手掌,还有被废掉的右手,脚步坚定地走了。
等到他登上至尊之位,天下人再恶心他的面容,也只能卑微地恭维。
他要所有害他至此之人,付出同等的代价。
漱玉宫内,陆嘉念坐在梳妆镜前,墨发简单地挽起,淡淡地抿了一层胭脂,端雅昳丽的姿容浑然天成,如未经雕琢的璞玉。
她换了一身寻常布衣,颇为满意地照了许久,看得柳叶咯咯笑出了声,打趣道:
“殿下闷了这么多日子,还是头一回如此高兴。”
说着,她故意悄无声息凑上来,暧昧道:
“让奴婢猜猜该不会背着咱们,同陛下一起出宫吧?”
陆嘉念无奈扶额,难不成这丫头嘴巴开过光,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不想轻易暴露,况且此事也不光彩,传出去惹人非议,正色道:
“提他做什么?我就不能自个儿出去散散心?
再说了,陛下性子不好,我同他出去怎会高兴?”
陆嘉念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后半句话变成一声嘀咕。
不知是说给柳叶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她动作一顿,望着铜镜中眉眼含笑的自己,看起来确实心情不错,赶忙捂着脸颊转过头,不想被人一眼看破。
不过扪心自问,她自从那日回来后,就一直等着今夜出宫。
分明宫外的繁华景致,她自幼就看习惯了,平日里犯懒不愿出门,母后换着花样哄她出去,也是兴致缺缺。
但不知为何,一想到与陆景幽出宫,顿时觉得格外稀奇。
若她没记错,她还未正儿八经同他出去过。
上回潦草出宫,也是燕北流寇进城,他带着她去天香阁躲藏。
除此之外,大抵是宫外自在些,让她能心安理得地放下很多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