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岁那年,我爹急病去世。
他放心不下我,弥留之际叮嘱我去投奔远在雍州的旧友。
旧友姓宁,我还未出世时便与他家三郎定下亲事。
这般上门,也不算唐突。
谁知拿着信物到了雍州,才知道我那未婚夫已经投军,家中只有娶了妻的大郎侍奉着寡母。
宁家伯母身体孱弱,说两句话便要喘三回,对我却很和蔼。
「好孩子,你是叫照萤吧?你这名字,还是我与你娘一起琢磨的。你是三郎未过门的媳妇,便也是我的儿,安心住下便是。」
宁家不是什么富户,家中经营着两间米铺,宁世伯去后,米铺便交到了宁家大郎手里。
大郎宽和,知道我来还特意买了酒菜给我接风,他的女儿小满素日在宁伯母膝下承欢,也喜欢跟我亲近。
只有大郎的妻不太喜欢我,我便少到她跟前走动。
在宁家住了半个月,伯母要给宁三郎做冬衣,我知道她做久了针线活眼睛疼,便自告奋勇替她做。
我女红算不上多好,但胜在年轻手快。
宁伯母抚摸着我做好的冬衣,笑得牙不见眼。
「衣裳都做了,不如再给三郎写封信吧?他回来你们便该成亲了,提前熟悉也是好的。」
我一想,是这个道理,便提笔写信。
第一封信,我写得很客气。
先自报家门,说自己是他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因父亲病逝,遂来雍州投奔,幸得伯母照拂,有了栖身之所……
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赞美之词,我还是没忍住在最后添了一句。
【雍州已近秋日,疏桐吹绿,不知郎君在北地所见之景色可有不同?】
我娘去得早,我对她印象不深,只记得爹说她来自北地,一个与雍州、容州都截然不同的地方,可惜我此生大约都去不了那里。
能从别人口中听说一二,也是好的。
封好信,我将它同冬衣放到一起,送到信驿。
信驿里闹哄哄的,挤满了给北军送冬衣的亲眷,我接过信客递来的驿笺,好不容易才找了块空地,在驿笺上写下宁三郎所在的营所。
但再往下写,我却犯了难。
出门前,我只顾着问宁三郎所在的营所,却忘了问他的名字。
我总不能,就写个「宁三郎」吧?
幸好小满闹着想吃街上的糖葫芦,我便把她也一起带来了。
听我这么一问,小女郎立即奶声奶气地报出她三叔的全名。
「宁允之!」
我摸摸她的头,夸赞两句,再问她知不知道三叔的名字是哪两个字,小满却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我担心写错,只能先将驿笺还回去。
谁知信客听完我的话,笑着问道:「是去北地虎威营的那位宁三郎吧?正巧我知道,我来替你写。」
信客拿过笔,迅速在虎威营后写下宁三郎的名字。
【宁允之。】
小说《寄锦书》第一章试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