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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白十(第1页)

贾诩说,有天大的功劳,将军想不想要?

马腾说,但如公言。

后来陆白回忆起这段时日时,她感到很惊异,又很羞愧的一件事就是——整个关中都乱成了一锅粥,怎么就马腾和韩遂没动静呢?这样反常的事,她竟然忽略掉了!

她带着朝廷的诏令来,一厢情愿地认为关中十部,人人都想趋附朝廷,人人都想打包全家老小去雒阳当人上人,她以此划定了底线,最后惹出了这样一场大乱子。

可这怎么能怪她呢?

她自小接受的教育,以及大父毕生的心愿,不都是这一件事吗?

去雒阳,大父将她抱在膝上,摸着她乌黑柔软的头发,絮絮叨叨地说,去雒阳。只有去了雒阳,只有在雒阳站稳脚跟,只有他家一代、两代、三代都在雒阳牢牢地扎下根,只有每一个董氏子都娶了高门贵女,只有每一个董氏女都嫁了世家郎君,大父的心愿才算真正达成。

那时还是董白的小姑娘很不明白,这算是个什么心愿呢?

可后来陆白再长大些,明了事理,她就知道这些嫁娶只是完成心愿的手段,大父还藏了后面一半的话没有说完。

还未被袁氏召去雒阳的大父,其实心愿很是简单:他想要两根配得上他戎马一生的阀阅,他想要世家公卿瞧得起他。他为此领兵进了雒阳,像一只茫然而无措的苍蝇四处乱撞,最后一

败涂地,家破人亡。

这些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陆白又是个大忙人,几乎已经将这些事都忘了。

可当她又一次回到关中时,那些往事不曾困扰过她,可往事里最底层的道理将她束缚住了:

怎么会有人不想去雒阳呢?!

怎么会有人宁可守住荒凉的凉州土地,宁可使出这样的手段,搅得天翻地覆也不愿荣耀尊崇地去雒阳定居呢?!

她抬眼看一看上首处的贾诩,又看一看坐在另一侧的马腾。

这位以美丽与凶残闻名的副使起身出了席间,俯倒在地,将头贴得低低的,几乎贴在了席子上。

“愿贾公教我。”她声音已经有些沙哑,却仍然带着极恳切的颤音。

贾诩轻轻地拈了拈胡须。

“圣人以己度人者也,”他笑道,“韩遂却不过一反贼啊。”

他说完这话,又看了一眼旁边的马腾,“岂能人人皆如寿成将军般,勇冠三军,忠贞不改?”

马腾就很是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韩文约此人……”他停了一下,“心机甚重,女郎不可不防啊。”

燕国地图都彻底摊平了,这时候马腾终于是不装掉线了,跟贾诩一起,以功臣的身份开始教育她了。

当然,受人恩惠,乖乖听训,下首处的陆白扬起一张雪白的小脸儿,眼睛里像是藏了星星一样,还噙着一点两点的泪水,一脸虚心求教,这就更令这两位功臣心胸舒畅了。

第一件要补的课是,陆白心里,这十

个关中军阀都是有一条共同底线的,但实际上,他们的底线各不相同,其中尤以韩遂为甚:这人在造朝廷的反这事儿上,没底线。

虽然为了装一装傻白甜,陆白也该捧个哏问一句,但这个问题她确实理解不了:

“江山再立,天下已平,他有何能耐,可胜我阿姊?”

“韩遂著名西州,为羌人所拥护,”马腾说道,“他在凉州,的确是不必怕你阿姊的。”

有些人的胜负是靠阴谋决定的,有些人的胜负是靠战争决定的,韩遂比较特殊,他要是不想分出一个胜负,就算是陆悬鱼来也很难胜过他。因为关中荒凉,西凉加倍,而韩遂的票仓竟然在金城——也就是后世的兰州——周围那一片片崇山峻岭里!

金城的郡治在那气候温和,有水有田的山谷里,可周围那些山却没有那么温柔。

它们不是并州的山,那山又冷又硬,里面聚不起鲜卑那样十数万规模的部族,但藏了无数铜皮铁骨的羌人部族,你要是想一个山头一个山头翻过去,将里面的羌人,以及被羌人所拥护的韩遂揪出来,那绝对是能累死千军万马的!

要是累不死千军万马,至少也能累死三五个田豫!

车马怎么往山里去!辎重怎么往山里运!翻过一个山头要消耗多少粮食?且先别忙着算,前面还有山头!还有数不清的山头!你只运了粮食?你运了水不曾?

不曾?你猜翻过几个山头

,牲口才有水喝?

这个答案能说清他为什么不怕陆悬鱼,但还是不能完全解答陆白的疑惑。

“可那有什么用呢?”

放着繁华富丽的雒阳不去,非要蹲在穷山恶水里打游击,这是好日子过腻了想来点变形记调剂一下吗?

贾诩看了一眼马腾,笑而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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