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云暎在屋内坐下,提起桌上茶壶给自己斟了盏茶。
茶水温热清苦,他喝了两口,没听到往日熟悉的聒噪声,遂问一边侍卫青枫。
“段小宴不在?”
青枫答道:“回主子,段小宴一大早就出了门,说是去坊市逛逛。”
裴云暎喝茶动作一顿。
片刻后,他开口:“何时出的门?”
“快近巳时。”
裴云暎微微蹙眉。
段小宴巳时出门,眼下已快亥时。整整六个时辰,明日司里十五公假,他要回司点籍名,但现在还不见踪影。
青枫见状,问:“主子可是觉得有什么不妥?”
裴云暎沉吟片刻,道:“他走前说过什么?”
青枫摇头:“没有。只是看着兴致不高,可能是心烦望春山男尸一事。”
望春山……
不知想到什么,裴云暎眸色微凝。
窗外夜幕低垂,清风吹得院中梧桐簌簌作响。
他“霍”地一下站起身,提起桌上银刀,大步朝门口走去。
……
夜更深了。
小院中树丛里,几只促织低鸣。被阿城挂在檐下的夜萤早已黯淡,只有囊袋下坠着的银色风铃在风里打转。
寒灯被夜风吹得摇曳,像是下一刻就要熄灭。斑驳光影落在桌前的人脸上,却把她分明的五官映照得更加柔和。
少年一动不动坐在地上,僵着身子看向桌前不紧不慢捣药的人。
她不觉得有任何不妥,在告知他身中剧毒之后,就在桌前坐了下来,摘开竹匾中晒好的干草药,若无其事地、如往日一般地做自己应做的活计来。
丝毫不顾他的死活。
段小宴咬了咬牙,语带威胁:“陆大夫,我是殿前司的人,谋害天子近卫,你这是不要命了?”
“谋害天子近卫?”
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之言,反倒笑起来,意味深长瞥他一眼:“段小公子深夜无故闯入民宅,疑似入户窃取财物,却不小心被我收来做药引的毒蛇咬伤。”
“医馆是你不请自来的,罐子也是不告而取自行打开,盗贼打开的是毒蛇罐子,从而丢掉性命,这事传出去,旁人都要说天理昭彰报应不爽,怎么还能怪责到我头上,又怎么能用上‘谋害’一词?”
她目光平静,语气却有几分讥诮。
“你们殿前司的人,都是这般蛮不讲理吗?”
段小宴语塞。
平心而论,陆瞳这话说得也没错。是他偷偷跟踪陆瞳,摸黑进了仁心医馆,又看她在桌案前停留许久从而勾出好奇,这才手贱去碰了那只装蛇的瓷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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