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而久之便成了一桩众望所归的美事,也成了季杳心心念念的有所期盼,可并不是所有的念念不忘都能等来回响,曹薇悦告诉她,他抱着一个囚犯策马过街引来非议,她美目怒睁,嗔他们是食之过甚,思源有疾。
而今看来,从前的辩解和维护,只是她的自欺欺人,似乎所有人都看清的现实,独独她还沉浸在那一桩郎才女貌佳人才子的美谈中。
情窦初开,一朝春梦,一暮初醒,碎在须臾,断了彻底。
季杳面有郁色,不言不语,季燃心里担心,却也默不作声,情字只可自解,做哥哥的也帮不得。他执紧手中的纸伞,望了一眼曾住过的苑子,即便是望不见。
梅鹤翎骑马回到家门口,瞥见停落的季家暖轿,大概猜到了什么事,和沙月进门过了一处苑子,便在幽幽曲径上遇到了正让婢女领出府的季家兄妹。
细雪悠悠,在墨色晕开的纸伞上铺满了白,怪石假山的淙淙小溪结出一层薄薄的冰,寒霜雾气下隐约有双红锦鱼儿游动。
纸伞遮了伞下人的面,听闻婢女福身问安才稍稍抬高了,那人儿身段娇小玲珑,着有一袭粉裙白裘,宛如春雪紧裹的第一枝桃花,没有红梅那般秾丽动人,却惊艳了这一抹时光。
“鹤翎。”季燃唤道。
发愣的季杳回神抬眸与梅鹤翎对视,福了福身。
梅鹤翎匆匆一眼,犹自收了目光落到季燃的包袱,“要回去了吗?”
“嗯,回去了,多谢三郎当日的收留。”季燃点头,他的眼神没往梅鹤翎身后看,是一种有意的克制。
梅鹤翎瞧出端倪,笑道:“自打你酗酒,我都不敢接近你,你也知道你这醉酒吟诗的毛病,要谢,谢沙月吧。”
话落,转身从沙月手中取走了一袋糖葫芦,打算给他们点谈话的空间,走时还拿出一根递给季杳,说道:“太苦就吃点甜的。”
季杳怔住,看着眼前灿灿一笑的少年,仿若冬日里的骄阳,倏地好似心里某一处有了温度,不知觉地接来了那一串糖葫芦。
梅鹤翎见季杳木讷的模样,笑了笑走了。
眼下只剩他们三人,季燃本是有些紧张感,在不知所措间嗅见了酒气味,忽然这心便静成了一潭死水,他无话可说,又矛盾的张了张嘴,只道一句,“多谢了。”
沙月看出季燃好像不太喜欢他身上的酒味,就没上前靠近些了,保持着距离抬眼睹了睹季燃手里的纸伞,也说了句,“客气了。”
季燃只觉得心头猛然一紧,仿若被人放在掌心狠狠掐了一把那般疼。
三人不语,周围的空气犹自凝固似的,季杳察觉不对劲,便叫婢女先领她出去了。
半晌,季燃仍是无话,沙月投降似的叹了口气,说:“我虽不清楚你因何故离家,还沾染了酗酒的毛病,但你现下想通了便改了吧。”
季燃垂眸低首说:“知道了。”
沙月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作罢要离去,擦肩而过时却叫季燃捉住了手腕,他定住脚步缓了缓气。
“那夜你当真不知我何意吗?”季燃不死心,小心翼翼地问。
沙月扫掉季燃的手,苦恼道:“我解释过,我们都喝多了,酒后之言不可当真,你一个读书人不懂吗?”
“我没喝多。”季燃抬头看沙月,失落道:“我说过我心悦于你,酒后吐真言!我们还。”
“是吗?我不记得了。”沙月低眸也看着季燃,正经道:“多谢季公子抬爱,不过沙月长相丑陋配不上,况且我只喜欢女人。”
自找苦吃。
季燃嘴角勾起淡薄的笑意,不冷不热地说:“我知道了。”
他扔下那把想要带走的纸伞,难过就像止不住的泉眼,喷涌而出的泉水麻木了心脏,他毅然离去。
沙月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他拾起被丢下的伞。
季燃听见身后传来折断声,他停下回身却看到沙月将断成两截的伞随手丢弃在地上。
温离在阁楼里望得清楚,他对身边人说:“中午便发现季燃对沙月有些情意。”
“嗯。”梅鹤卿对此明显不觉意外,他在宣纸上落笔说:“沙月性子野,要拴住他不容易。”
温离手扶雕栏,“他脸上那道疤是挺野性,不过沙月对季燃貌似也并非无情,何苦呢?”
他望见季燃杵在原地,等沙月的背影消失在苑子拱门后,一步两步随即跑过去,又把折断的纸伞捡起来,揣在怀里离去。
“因为季燃的数十年岁月只是沙月的弹指一瞬。”梅鹤卿说:“沙月活了三百多年。”
“阿离。”
梅鹤卿唤他。
温离坐回梅鹤卿身旁,脑袋放在掌心托着,看鹤卿在写什么,他歪头说:“阿离在听。”
“夫君知道有些话让阿离听起来很是天方夜谭,信夫君吗?”梅鹤卿看着温离的眼睛问。
“我信。”温离注视着瞳孔里的自己,眨了眨眼皮道:“老怪物。”
“你就是个坏家伙,一边哄着我说我们不急于一时,一边占了便宜就得寸进尺,自从醒来我的世界里只有你,整日整日给我灌蜜,被你处心积虑填得满满的,把我甜得晕头转向的,满脑子都是鹤卿鹤卿鹤卿。”
“你都把我本能调教好了,我若是说不信,自个心里立马就不痛快。”温离噘起嘴儿,故作不满道。
梅鹤卿捏了下温离的鼻尖,好笑说:“你这小嘴扒拉不停,我也被你甜的晕头转向的。”
温离瞧着捏他鼻尖的手缩回去,猝不及防给它来上一口,直接咬进嘴里,含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