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浴室,水龙头里的冷水砸上脸面,镜子里,清水沿着面颊流下,成了梦里的泪痕。
像是有些失控,又或者依照了梦里的瘾,让她凝视着咫尺间熟悉的面孔,彻底昏了头。
——可一回神。
钟情身后零星的工作人员,染了酒气的墨绿牌桌,那些打着桥牌的女生们……
所有人眼底明摆着的惊诧。
都向周思游展示着时过境迁,她和钟情之间,阻隔着的陌生的七年。
让周思游恍然清醒了脑子,尴尬地推开人。
她在做什么、又在想什么呢?周思游懊恼地想,她和钟情之间,隔着的可不止七年,或者一条小猫的生命。
她们之间错过了很多事情,每一件都是细碎的债,亏欠、不解、藏着心思。
所谓的分离,其实也早有预兆。不过是债台高筑,于是本就不甚坚固的关系分崩离析。
房间玄关,周思游脱下硌脚的皮鞋,甩开扎紧的发。像是急切地从身上剥离一切不属于她的东西。
她简单洗漱完毕,一头扎进卧室的床,裹紧雪白的柔软的被子,模拟防御的状态。
外衣脱在玄关,口袋里的手机也没多看,也错过了置顶里最新接收的两条信息。
“早些休息。”
“明天正式拍摄,打起精神来。”
一入梦,昏昏沉沉地又进入少年时期华丽的别墅。
那栋别墅是牢笼也是坟墓,先锁住她的母亲谈厌,又困住她。
她是牢笼中自救不暇的浮木。
回神去,还站在月光皎洁的花园庭院,青石板路光洁如新,沿边杂草被修理得好平整。
青石板上影影绰绰,一个昏暗的影子时有时无。
周思游知道那是什么。
她强忍着不去看,可不论怎样努力,那个瘦弱乌黑的小猫的影子,都会凭空出现在她脑海里。
以及,她的眼前。
就好像……她生命里的一部分,也跟着摔死的小猫一起,消失了。
又或许被摔死的并不只是她的小猫。
而是她自己。
那夜小猫没了性命,周思游坐在床上干涩着眼也哭不出声。
闭眼是颠来倒去噩梦,梦里,谈厌进了她的卧室,拿一个雪白枕头,闷住她的口鼻。
“周佳念,”谈厌说,“就算我烂在这里,你也无法逃离……你身上流着我的血,他的血……厌恶我的你……又算什么呢……”
从噩梦里惊醒,她大口呼吸,像是几近溺亡的溺水者。浑身湿透,单薄的睡衣下,是淋漓的冷汗。
周思游不敢向房外走,走廊尽头是谈厌的房间。
她只望向窗外。
“……”
别墅一楼的保姆房,两张单人床之间,是一个堆满了东西的床头柜。床头柜上,小小的台灯把房间照得敞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