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武侯说着,拍了拍自己,又大力拍了拍自己的两个儿子,“裴郎君对老张好,老张也得知恩图报!老张别的本事没有,就这耕田啊,多少也是行家;我这两个儿子之前也都是给这坊里的贵人耕田的,不说经验像老农人那么丰富,多少也是什么难题都见过了。从今往后,裴郎君的田,老张家里也来跟着搭把手,裴郎君大可以放一百个心,老张一家保准能让裴郎君明年有个好收成!”
秦淮舟连连说着不敢当,最后碍于张武侯的热情,也算是半推半就的同意了。
跟着便问道,“原来张兄家中是受雇于坊内田主的吗?”
“以前也不是,就这两年,这不是坊里开垦的田多了吗,那些贵人们听说这里又有多余的田,就都来买,买了又种不过来,最后就还是雇我们这些人来种。”
秦淮舟不动声色与苏露青对视一眼,点点头,“原来如此。”
“裴郎君你不就也是嘛——”
张武侯抽空往铁网上看一眼,忽见铁网上的肉已经烤了太长时间,滋滋往外冒烟,怕是烤着的那面儿已经糊了,连连指挥儿子,“快快快!翻个面儿!该翻面儿了!噫,老子不盯着,肉都得被你们给烤糊了!”
张武侯看着俩儿子将肉都翻了一面儿,继续在火上烤着,这才放心接着刚才没说完的话,继续说,“要说咱们开明坊里的田,也是紧俏呢,除非是田主家里头遭了事儿,实在顾不过来了,才会脱手转卖,哎,就是裴郎君你买下的那块田,那里头,就有事儿!”
张家大郎有些犹豫的碰了张武侯一下,张武侯回头看大儿子一眼,“没事儿,裴郎君不是外人。”
苏露青在一旁坐着,听到这话,先去看了一眼秦淮舟。
这处田她命人查过,但不知是不是被人刻意抹掉过痕迹,她如今只知道这块田中途易手过几次,至于这几次的买主都是谁,一直不得而知。
现在看秦淮舟的反应,他应该是知情的,很可能这中间被抹掉的痕迹,是他让人做的。
而秦淮舟此时只做一知半解,“我只从朋友口中听说,开明坊田比别处肥沃,种出的东西,收成好,味道也好,正巧有田主急着转手,我便立即接下了。”
张武侯:“确实,这田本来一直也好好儿的,可惜田主人好像摊上了什么人命官司,怕被人查着,这才急着出手,要不然,老张还能多收一份儿耕田钱。”
“人命官司?”
“也不知道真的假的,反正是听那个牙人说的,也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儿,提了这么一嘴以后,就拿别的话头儿岔开了。”
秦淮舟恍然似的点点头,“话说回来,张兄,这坊中的田,是都归牙人管着的吗?”
张武侯目光闪了闪,抓起一块烤好的肉,却开始岔开话题,招呼他们吃肉,“嗐,光顾着说话了,这肉烤好了都没人吃,来,快趁热吃吧,等凉了就没味道了。”
之后无论秦淮舟再怎么隐晦试探,张武侯都不再继续说起田产相关的事儿,一律插科打诨,最后将话题引回他们身上。
“看两位都年轻得很,也是才成婚没几年的吧?”
这个话题明显比方才的田产吸引人,张武侯的话音还没落,张家人的目光就全都落到了他们身上。
苏露青假作羞赧,往秦淮舟身侧靠去。
目光转向另一边时,看到院外晃过一行灯火,从身形判断,应该是巡坊的武侯。
她神色一凝。
这么一会儿工夫,似乎已经是第三波巡视到这里的武侯了,是开明坊内就是这般巡坊频率,还是因为今夜特殊,他们必须对此处严防死守?
这样想着,又不动声色往其它几处篝火旁看。
围坐在一起的应该都是原本相熟的人,聚在一起吃肉闲谈,看举止都很放松,不过在每一处围坐篝火的宾客里,都有几人坐在其中一语不发。
看样子,像是穿便服混在这里监视众人的武侯。
由此可见,今夜留宿在坊内的人,应该也会时刻处在这些武侯的监视之下。
手上忽然被人捏了一下,她立即回神,堪堪听到秦淮舟的后半句话。
“……两家算是世交,婚事就也如此定下了。”
“哦……这就叫那个啥,”张武侯这个那个了半天,终于想起名目,“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对吧!”
说着看向家中这对新人,“他们也是,从小一块儿玩到大的。”
苏露青心中一动,跟着问一声,“张兄之前不住在此处吗?”
“嗐,我一直都在这坊里住,是我那亲家的丈人,活着时也住这里,两边离着近,他们就总回娘家这边看看丈人。这坊里的孩子少,打小没个玩伴,这么一来二去的,俩孩子看对上眼儿了。小时候就玩得好,如今都长成大人了,索性就把亲事也办了,嘿,这一点和你们很像吧——”
张家二郎有些不好意思的抓着妻子的手,秦淮舟也似是禁不住调侃似的,握住她的手,微微点点头。
……
宴席进行的差不多,众人相互辞别,一对新人回了青庐,其他人也各自回了。
这时候已过宵禁,坊门关闭,苏露青他们自是不好再离开,张武侯给他们安排的住处,果然是在先前的茅舍处。
院内同住的还有些嘉会坊的坊邻,大家刚刚在喜宴上纵情欢歌,这会儿都有些疲累,相互打过招呼,便各自回了安排好的房内休息。
苏露青他们被安排的仍是之前的厢房,屋内的东西虽简陋,倒也还算齐全,两人各自收拾一番,便听到外面的梆子声响起,是三更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