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尘绪试图从她的神态中找出一丝端倪。
且音像是丝毫没有感觉到不妥,她清澈的眼眸对上恕尘绪:“师尊意下如何?”
恕尘绪不语,他静静摩挲着指腹,这是他思考时的下意识动作,且音也不急,就这般看着他,等待恕尘绪回答。
融合重铸,这是常人能做到的事吗,简直匪夷所思。
这样逆天改命之事,他本是不信的,更不屑于相信这些。
可如今今非昔t比,他已不是当年正处于实力大盛之时的渊云仙尊了,大限将至,倘若再不诊治,当真会像且音所说那般,世间再无渊云仙尊。
待到那时,他如何还能看到姽婳归来的那日。
但恕尘绪有自己的考量。
“即便是姽婳在世,也不一定能做到此事。”恕尘绪淡声道。
她一个炼气期的弟子张口闭口就是重铸灵核,将这样逆天改命之事说的宛若吃饭喝水,委实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师尊若是不信我,又为何会留下我呢?”且音一针见血的将他心思戳破,她笑吟吟道,“既然将我留下了,你总也要试试的。”
恕尘绪没有应声——不可否认,他在试炼场上时的确是被且音的话打动了。
她说姽婳还活着,这是三千年以来,第一个告诉他姽婳还活着的人。
姽婳玉陨了,仙界无人不知,他作为姽婳的好友,也不顾阻拦赶到了战场,在满目疮痍的玉女山找到了她的金身。
这是事实,板上钉钉无可挽回的事,但且音说她还活着。
即便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善意的谎言,可这样的话却能被他所相信。
姽婳还活着,他也得活下去,找到姽婳,将她带回仙界。
这一瞬,他心头的一个念头渐渐成型,腕上一阵强烈的痛感传来,恕尘绪蹙着眉抬眸,便瞧见且音的指尖复又落在了他的脉搏上,而她指尖此刻凝聚的微薄灵力正缓缓朝着他的体内涌去。
她的灵火属性本就滚烫不已,如今汇成一条稀薄的灵流,对上他几近被寒冰凝结的脉搏,就这般生生烫出了一条路。说不痛是假的,原本两人的属性便相克,此刻他的胸口冰火交融。
“嗯……”即便恕尘绪及时咬紧了舌尖,也没能阻止那一声痛哼溢出,这一声闷哼在静谧的室内显得格外突兀,因着难抵的痛苦与羞恼,恕尘绪眸中渐渐续起了水意。
重铸灵核,便要将他的寒冰尽数融化,重新铸造。
这样的痛楚并非寻常人受得了的,即便是恕尘绪这样的大能,也不能例外。
胸腔内的火气渐浓,她的灵气虽稀薄,威力却是极大,火气冲击,似乎不是要将他的灵核融化,而是欲将他整个人也摧毁掉。
那张霞明玉映的仙人貌渐渐潮红,额头渐渐也布了细密的汗珠,将被咬出血珠的唇衬得愈发红润。
眼前的景象像是都随着陌生灵气的侵入扭曲了,面前的且音也跟着蒙了一层雾气,这种控制不了一身功法的感觉实在令人恐惧。
偏偏被且音控制的那只手动弹不得,恕尘绪再也耐不住般,偏过头急促的喘息着。
“会很痛,师尊忍耐些。”且音清冽的声音传来。
恕尘绪极力压抑着,将头偏了过去,脆弱的脖颈暴露在且音眼前。
纤长的脖颈映入眼帘,颈侧淡青脉络在玉颈上格外明显。
她没想到恕尘绪反应这么大,想到两人属性对冲,便渐渐放缓了速度,她释放出一股安抚的灵气,试图以此缓解他的不适。
且音本是打算试一试,毕竟此刻不比当年,可在她灵气输入恕尘绪体内时,她明显察觉到他体内细微的震荡,那颗灵核没有抵御她的灵气,甚至还兴奋的震动。
……差点忘了,当年她为压制恕尘绪的心病,曾将一滴精血融入他的灵核之中。
但且音现如今终究不是姽婳,原本释放的灵力,便足以掏空她的几近干涸的灵台,此刻直接释放安抚的灵气,且音的额上也渐渐浮出细小的汗珠,她不能坚持太久。
那件霜白的中衣也跟着洇湿了几分,他像是被火气蒸腾着,淡淡的海棠香氤氲在海棠水榭内。
安抚灵气起了作用,恕尘绪的面色稍缓,他咬着牙回头怒视着且音。
“谁,准许你,擅作主张的……”
恕尘绪撑着一口气,断断续续道。
那双眸子不再如同她记忆中那般沉静冷冽,但同往常一样的是,恕尘绪生起气来还是这幅活色生香的模样,他总爱端着架子,谁也看不透他心中所想,方才恕尘绪难道不是默许了此事吗。
恕尘绪不知她心中所想,他只知晓自己被这个方入门的弟子冒犯了。
他感受到体内灵核在渐渐消融,面上的冷色不加掩饰:“……你究竟是谁?”
“我?”且音认真的看着他,颇为诚恳道,“师尊忘了不成,我曾是薛神医薛礼荷的亲传弟子,如今是拜入渊云仙尊座下的弟子。”
“你不是。”恕尘绪低低的喘着,压抑着胸腔内那股蚀骨的痛。
他说的斩钉截铁,此刻看向且音的眼眸已有杀意,这样的痛楚大大将他的修为限制,若非是因着灵核消融之时使不出法力,此刻他定要让且音血溅当场。
且音摇头:“师尊若是不信,大可以派人去寻薛神医求证,师尊方才也说了,重塑灵核这样的事,寻常仙家都不成的,若非薛礼荷的亲传弟子,我又如何能做到这一步?”
薛礼荷以逆天改命出名,当年多少仙家的不治之症,经过她的手后无一不是好了的,但姽婳死后,薛神医已有三千年不曾回仙界了,具体行踪无人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