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座,”恕尘绪顿了顿,抬眸看着她,“本座要喝茶,你也要拦着吗?”
好似方才要端香炉的人不是他一般。
倘若眼前之人不是且音,面对他这番正色的言论,恐当真诚惶诚恐地垂首自请降罪。
“师尊的口味当真特别,”且音笑吟吟的道,她最喜欢恕尘绪这般嘴硬的模样,“师尊要喝香灰,弟子本不该拦着,只是这香炉滚烫,若是烫坏了师尊,弟子可是会心疼的。”
她扬着这样一双温和似水的眼眸,含着柔情说出这等话,是个儿郎都招架不住。
这双眼眸宛若一汪深潭,他险些便要陷进去,恕尘绪心头蓦然失了一拍。
即便知晓这或许是陷阱,可她的甜蜜温柔化作细细的藤蔓,将人紧紧缠绕,带着香甜蛊人的美妙再坠入深潭内,只怕这样,眼前之人也会甘之如饴。
“满口浑话!”恕尘绪后背微凉,察觉到自己失态,他起身怒斥她,“你简直,无可救药!”
且音颔了颔首,对此不置可否:“倒也不至于无可救药……”
他多年见过这般贫嘴之人,恕尘绪面上的怒色被敛去,他端起一旁的茶盏,心绪渐渐平复下来:“你为本座修补灵核,本座亦不会亏待你,但不该有的心思不要有,否则,本座不会对你客气。”
她有能力,并且敢擅自将他的灵核融化,足以证明此女绝非善类。
恕尘绪不知晓她留在自己身边是有什么用意,但既然她需要这个身份,便不该对他生了别样的心思。
倘若且音欲对他或是宗门不利,恕尘绪也不介意亲手了结她。
“怎敢呢,师尊的灵核可是重中之重,弟子惦记着师尊的身子,哪里有旁的心思?”且音诚挚的道。
她的态度没得挑,一副满心为师尊着想的模样,只是这句“惦记师尊的身子”听着格外刺耳。
恕尘绪袖中的指蜷了蜷,他似乎是咬了咬牙,道:“少说废话,开始吧。”
恕尘绪此番未恼,他在心中早已将且音同口无遮拦的浪荡纨绔挂钩,他怎会同一个放肆的弟子置气。
且音温热的掌心搭在他后背的一瞬,便察觉到恕尘绪一瞬的战栗,这样的细微动作被她很好的捕捉到,且音扬起一侧的眉头:“师尊怎么这么紧张,可要弟子……”
恕尘绪打断道,“到底还做不做,快些。”
且音难得一怔,随后她哂笑一声道:“恭敬不如从命。”
一股强劲滚烫的灵气汇聚成流,缓缓朝着他的经络输去,应恕尘绪的要求,且音不曾释放安抚灵气,手头上来自他的灵物也通过她的手,化为一股淡色的灵气,朝着化为冰水的灵核涌去。t
恕尘绪身子不好,在她还是姽婳的时候便知晓,只是如今更甚。
他垂着头低低的喘着,鬓边那一缕发丝也随着他的动作滑下肩头,且音望着他白如瓷的脖颈,终还是翻掌,为他凝聚了一股安抚的灵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灵核才凝成了雏形。
在且音收手的一瞬,恕尘绪当即昏了过去,额上还布着细密的汗珠。
也难为他撑这么久,灵核塑造的过程不允许中断,恕尘绪面色苍白如纸,脱力的倒在地上,可见方才的塑造是何等凶险。
“好郎君,怎么就不肯低头服个软呢。”且音半蹲下身,抽出一方帕子为他擦拭着额上的汗珠,半是斥责半是嗔怪。
且音也只随口说,她知晓恕尘绪此人最不可能的便是服软了,也不知将来谁能有幸做这么个嘴硬仙尊的妻主。
当然,这便不归她操心了。
她每日逍遥快活,偶尔同先前的学生、道友会面还觉时间飞快,若是再分出心神操心这些,只怕是忙都忙不过来了。
将恕尘绪安置好后,她挥笔落下一字,字迹在注入灵力后化成金光消散在恕尘绪的周身。
倘若恕尘绪周身出现异动,她便能及时赶来。
弟子房那边她还没有来得及去看,且音方离海棠水榭,迎面便碰上一人。
“仙尊有何事?”且音唇角只挂着笑意,却不曾向他行礼。
苍缈曾对她,或许应该说是姽婳,对姽婳仙尊芳心暗许,并不顾女男之间的礼节大胆追求,即便被她婉拒数次,也不曾收敛,反倒变本加厉,试图利用舆论逼迫她认可他。
且音是什么人,她身居高位千万年,怎会受人胁迫。
自此,她便不再见苍缈。
且音不曾行礼,是认为苍缈不配为她师长,为师者,当传道受业解惑,恕尘绪身上有值得她学习的地方,苍缈则不然,即便她以这样的身子行礼,苍缈受得起吗?
且音的举动在任何人看来都是失礼又放肆的,说她狂妄自大也不为过,偏这一举动令苍缈愈发欣赏她。
他仍是那副和善的模样:“初试那日,我便知晓你前途无量,但人各有志,你看不上风云峰也无妨,只要你需要,精进修为的天材地宝,我都会派人送到你手中。”
他自称用的“我”,而非是“本尊”,可见他是真心想要且音转到他的师门下。
任谁在此,面对仙尊好声好气的待自己,对自己如此释放善意,想来都忍不住心动,谁会好意思白白受人恩惠,但苍缈算错了一点,他面前之人是且音。
且音唯一的念头是,他撬学生都这么光明正大的。
“既然仙尊开了尊口,那我也不跟仙尊客气了。”且音朝他颔首,随后勾唇道,“若我不入风云峰,仙尊可还愿相助?”
“……自然,”苍缈维持住面上的笑意,“风云峰也随时欢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