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溪浅“哗”地一声缩回手,懵然望向声音的方向。
“凉了就出来,衣服在屏风上。”
周溪浅在水中踯躅了片刻,直到水真的变凉,才伸手够过搭在屏风上的布巾和里衣,跨出浴桶,窸窸窣窣地穿戴起来。
待他绕过屏风,正见凌晋坐在不远处。
他身上只着里衣,墨发随意散着,深邃眉目韵着与生俱来的冷,正有些放松地倚在矮榻之上。
微敞的衣领露出一小片精壮胸膛,周溪浅盯了片刻,脸上慢腾腾热了起来。
凌晋蹙眉看了他一眼,起身来到外间,拿过自己的布巾丢到周溪浅头上,“湿成这样也不知道擦。”
周溪浅捧着布巾,傻笑了一下,胡乱擦拭起来。
凌晋瞧他连擦头发都不利索,将他拽过来,替他揉搓起来。
将头发擦到半干,凌晋抽下布巾,扬了扬下巴,“刚沐浴完,不宜见风,早点上榻休息。”
周溪浅迟疑道:“你可不可以等我睡着再走?”
凌晋皱眉看向他,“为什么?”
周溪浅转了转脚尖,“新换的环境,我害怕。”
凌晋轻嗤了一声,“这一路行来不知换了多少个环境,周小公子怎么今日突然害怕起来了?”
周溪浅抿起唇,不说话了。
凌晋重新回到方才倚坐之处,声音慵淡,“睡吧,我看着你。”
【作者有话说】
颈椎有点不舒服>
周溪浅在凌晋的目光中踢鞋上榻,将衾被盖在了身上。
今日发生的事多,一闭上眼,思绪便纷涌而来。
他不可避免地回想起那些旧日光景。
一个他不愿意回忆的人,随着凌晋今日的谈话,在心底浮起。
——舅舅。
他有舅舅,也有表哥。他的舅舅小时经常看望他的母亲,也经常给他带来民间的玩意儿。他常说,这些都是你表哥给你选的,周溪浅那时还住在周府,没出过府门,没见过这些稀奇东西,所以他十分喜欢,每次都嚷着让舅舅下次再给他带些。
母亲便会替他推拒,说:你义子难得有点好东西,都给了溪儿了,他哪里缺这个?
舅舅的目光隐约是温柔的,他说:你们在深宅大院,过得虽好,可我不放心。
于是周溪浅朦朦胧胧觉得,舅舅对母亲很好,对自己很好。
所以当母亲被毒杀,自己被丢弃到会稽的农庄时,他怕得不行,天天盼着舅舅来救他。
舅舅武功很好,一定能救他出去的。
舅舅果真来了,在一天夜里,他翻入周溪浅的小院,推开周溪浅的屋门。
他踏进门来,看向周溪浅的目光像看一个陌生人,他声音嘶哑,只问:“你母亲可留下什么东西?”
舅舅的眼睛那样猩红,那样冰冷,让周溪浅无端有些害怕,他下意识抱紧手中的旧襁褓,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