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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折戟崤山(第4页)

晋襄公深悔放了“三帅”,对于先轸之话,岂能不听!当即应曰:“元帅之言,正合寡人之意。至于何时伐秦,用兵多少,有劳元帅早为之计。”

先轸抱拳说道:“谨从主公之命。”

且不说先轸这里紧锣密鼓正在筹划伐秦之事。再说秦穆公闻“三帅”为晋所获,又气又怒,寝食俱废。过了数日,又闻“三帅”已被释放还归,喜形于色。左右皆曰:“‘三帅’丧师辱国,其罪当诛。昔楚成王杀成得臣以警三军,君亦当行此法。”

秦穆公曰:“寡人不听蹇叔、百里奚之言,累及‘三帅’,罪在寡人,非他人也。”

及至“三帅”归来,秦穆公素服迎之于郊。

“三帅”见主公到了,忙拜倒在地,连道:“臣等有负主公之托,丧师辱国,恳请主公严加惩处!”

秦穆公将“三帅”一一搀起,痛心疾首道:“此次战败,非三卿之过,过在寡人。寡人自今日始,戒食三日,以惩寡人之过。至于汝等,仍居原职,且每人赐金十镒,聊作慰劳之费。”

“三帅”复又跪下,失声痛哭道:“臣等丧师辱国,理应一死。主公不仅不加罪于臣,愈加厚待。此恩如同再造,臣等无以为报,唯有加紧练兵,择日伐晋,以雪崤山之耻!”

穆公复将“三帅”搀起,同乘一车,来到秦宫,设宴为“三帅”压惊。凡在雍都之卿大夫,俱都应邀作陪。

宴后,百里奚上书穆公:“臣父子复得相会,已喜出望外矣!臣老矣,愿步蹇叔之尘,去鸣鹿村安度晚年。”穆公不肯,但百里奚去意已决,效法当日之蹇叔,也来一个不复上朝。穆公万般无奈,准他辞官,但不准他去和蹇叔相会,仍须留在雍都,以备顾问。百里奚勉强同意。

未几,从鸣鹿村传来噩耗,蹇叔无疾而终。百里奚痛失好友,悲伤过度,亦驾鹤西去了。

国人闻听百里奚命归西天,想到他的诸般好处,“男女(为之)流涕,童子不歌谣,舂者不相杵”。

秦穆公更是悲恸欲绝,亲去相府祭奠,并为之辍朝三日。

周礼,父母之丧,谓之大丧,儿子须守孝三年。

何以要守孝三年?

皆因小孩子出生之后,三年不离母亲的怀抱,时刻都要父母的呵护、照料。因此,父母亡后,儿子应该还报三年。

守孝期间,孝子不能外出做官应酬,也不能住在家里,而要在父母坟前搭个小棚子,“寝苫枕块”,即睡草席、枕砖头土块,而且还要粗茶淡饭,不吃肉,不喝酒,不与妻妾同房,不听丝弦音乐,不洗澡,不剃头,不更衣。守孝期间若出来做官,不仅官做不成,还要受到别人的耻笑、舆论的谴责;违礼者会觉不安、内疚、自责。

但也有破例的时候,一是有疾病者,不必拘礼;二是七十岁以上者,不必拘礼;三是碰到家与国的冲突,家礼服从国事,经过国君特召,可以出来做官,后世谓之夺情。

“三帅”急欲复崤山之仇,秦穆公的复仇之心并不比“三帅”差。况且,已有谍人来报,晋国正在整顿车马,要择日伐秦。可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三帅”之中的两帅要为父亲守孝,且一守便是三年,把个秦穆公急得抓耳挠腮。后经公孙枝提醒,便以夺情为由,召回了孟明视和白乙丙。

孟明视复职之后,与白乙丙、西乞术齐心协力,一边操练队伍,一边整顿器械,忙乎了一个多月,还不见晋军来伐,忙遣谍人前去打探,谍人还报曰:“晋军北去,正与翟国交战呢,无暇顾及我邦了。”

秦穆公道:“何以有此变故?请道其详。”

翟国位于晋国之北,属于夷狄的范畴,因其国人多为白人,又称之为白狄。翟与晋亦曾两世联姻,晋文公之母,便是翟人。晋文公向年逃亡,便是逃到了翟国,且一住便是十二年。在这十二年期间,翟主不仅供他吃,供他穿,供他坐车,还将自己讨伐咎如所得的绝色美女季隗送给了他。

晋文公离开翟国后,流浪了七年,方才得国,翟主立马遣人拜贺,送二隗归国。——二隗者,一为季隗,一为叔隗。叔隗者,季隗之妹也,嫁与赵衰为妻。

翟国如此厚待重耳,原只说他得国后必给予厚报,谁知终文公之世,从无束帛以及于翟。翟主念文公之好,隐忍不言。待其子白部胡嗣位为君,自恃其勇,乘晋文公之丧兴兵伐晋,一举破了箕城。

晋襄公正与先轸商议伐秦之事,闻听翟兵破了箕城,勃然怒曰:“又一个趁火打劫的,请元帅务要为寡人创之!”

先轸拜而推辞道:“臣念及秦帅之归,把持不住,唾君之面,无礼甚矣!臣闻,‘兵事尚整,唯礼可以整民’。无礼之人,不堪为帅。愿主公罢臣之职,别择良将!”

襄公曰:“卿为国发愤,乃忠心所激,寡人岂不谅之?今御翟之举,非卿不可,望卿勿辞!”

先轸辞职不成,领命而出,叹曰:“我本欲死于秦,谁知却死于翟也!”闻者莫会其意。襄公自回绛都去了。

单说先轸升了中军帐。古者,大国置三军,次国二军,小国一军;三军者,上、中、下是也;三军各置元帅,但以中军元帅为尊,统领三军。晋文公称霸天下之后,为有别于诸侯国,但又不敢与天子等同(天子置六军),除了上、中、下三军之外,又增置新上、新下两军,共为五军,五个元帅,但仍以中军元帅为各元帅之长。

“今日御翟谁肯为前部先锋?”先轸召集诸将后问道。

忽有一人昂然而出曰:“小将愿往。”

先轸举目一瞧,乃是新任车右狼瞫。因他受封之后不来谒谢,已有不悦之意,今番自请为先锋,愈加不喜,遂骂曰:“尔新进小卒,偶斩一囚,遂获重用。今大敌在境,汝全无退让之意,岂藐我帐下无一良将耶?”

狼瞫曰:“小将愿为国家出力,元帅何故见阻?”

先轸曰:“帐下哪一个将军不是身经百战,汝有何勇何谋,辄敢掩诸将之上?去,自今以后,不许在我大帐露面!”

狼瞫辩曰:“吾乃主公钦封之车右,不来大帐露面,还做的什么车右?”

先轸曰:“车右之职,汝不要再想了,本帅自会奏明主公。”

狼瞫还想再言,只听先轸喝道:“再不出帐,本帅可要动粗了!”

狼瞫又气又恨,掉头出帐,徘徊于街头。友人鲜伯迎面走来,停脚问道:“闻先元帅正在中军大帐选将御敌,子却在这里游荡,是何道理?”

狼瞫叹曰:“我自请为先锋,本想为国家出力,谁知反触了先轸那厮之怒。他道我有何谋勇,不该掩诸将之上,已将我罢职不用矣!”

鲜伯须发俱张道:“身为元帅,嫉贤妒能,实在可恶!我与你共起家兵,刺杀那厮,以出胸中不平之气,便死也落得爽快!”

狼瞫曰:“不可,不可!大丈夫死必有名。死而不义,非勇也。我以勇受知于君,得为车右。先轸以我无勇而黜之。若死于不义,则我今日之被黜,乃黜一不义之人,反使嫉妒者得借口矣。子姑且忍之。”

鲜伯叹曰:“子之高见,吾不及也!”遂邀狼瞫于家,置酒相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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