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剧烈胸膛起伏着,那股盛怒带来的麻木过去之后,呼吸的频率终于还是慢慢冷静了下来。
男人嘴角的皮肉抽搐着,死死盯着赫连煜那张讨人厌的面皮,最终还是理智大过了冲动认了怂,将面前骨牌一推搅乱,“赌个屁,爷不玩了。”
褚少昀拂袖扬长而去,虽说气势不落下风,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作赌桌的规矩来讲,便是认输了。
白凤年舒叹出一口气,目光重新落在了秦乐窈直挺的背影上,今日算是对这个白手起家闯荡打拼多年的商贾女,有了一些新的看法与认知。
赫连煜气走了褚少昀之后兴致不减,灼灼的目光似有实质性的重量压在了秦乐窈身上,扬首高声道:“那孙子认输了,桌上全筹归你,拿着。”
这么一出百转千回的闹剧终于是唱完了,不少凑近来看热闹的人也是心满意足地散了场。
人群往外涌动着,二层某处小走廊上,目睹了全过程的薛夫人搭着眼皮淡声询问身边的儿子,“这就是你说的,这位秦姑娘和别的那些重利商人不一样?”
薛霁初也说不出话来,薛夫人瞧着儿子不谙世事的天真样子,接着道:“确实是不太一样,寻常正经营生的店家,谁能有这一手好赌技,好生威风,连世家公子霸道不过她去。”
“她们家里人少,只有一个父亲一个兄长,都是……”
薛霁初尝试着想解释两句,开了口却是自己也不知能说些什么,薛夫人淡淡瞧了他一眼,也不想在这腐朽烟花之地久留,拂了拂袖便下楼离开了,“走吧,回去了。”
赌场里,看热闹的人群散开之后,原本拥挤的场子也算是缓和了几分,秦乐窈站在桌子前,心里吊着的那口气,也总算是松下来了。
她视线去找白凤年的方向,却是冷不丁瞧见赫连煜正朝着自己走来,男人个头高,玄色的衣裳更是加重了身上那股沉重的压迫感。
秦乐窈下意识后退,被赌桌给挡住了去路,待到再回头,赫连煜便已经是欺身到跟前来了。
“小王爷……”秦乐窈被他逼在了人墙与赌桌之间,她人往后仰,仿佛从男人眼中的兴味猜到了几分意图,颇有几分紧张,双手向后按住了桌上的骨牌。
“嗯。”赫连煜笑着应了她一声,仗着自己手长,绕过秦乐窈的颈侧去摸她试图藏住的几张底牌,“啧,藏什么,我好奇,给我看看。”
秦乐窈被他圈在怀里,不得不扬起脖子,最后还是没能藏住。
赫连煜的大掌将骨牌从她掌心下抽出来看了眼,微微扬起眉眼,又倾身将最后没有揭露的那几张盲牌一一翻开。
男人克制不住哈哈笑着,将手中骨牌丢进了牌堆里,“真是精彩。”
秦乐窈几乎是半坐在赌桌上了,有些无奈的视线越过男人的肩膀看向花影屏风玉白的扇叶,这个距离,能闻到赫连煜身上的气息,还能听见他笑出声来时候胸腔里震鸣的声音。
赫连煜直起身子向后些,湛蓝色的眸子打量着她,眼里是不加掩饰的,带着兴味的欣赏,“很有意思的姑娘。”
秦乐窈对这种眼神并不陌生,这和前两次单对皮相上的吸引不同,这是真的兴致盎然,男人对女人的那种。
赫连煜的理性在说事不过三,天姿国色的女人多得是,还要给人第三回拒绝的言辞吗,贱得慌。
但感性上又觉得,这么一个从皮囊到性格都甚是合他胃口的女人,实在太过难得,他不想就此轻易舍弃。
男人的目光灼灼,但这风月场上的风月事,终究还是感性得天独厚占了上风。
越是难到手,才越是惹的人心痒难耐。这般有意思的姑娘,再给她一次考虑的机会,又何妨。
秦乐窈低垂着眉眼,视线中出现了一枚精巧玉坠,一端由红绳系着,吊在赫连煜的指缝间。
“伸手。”他说。
秦乐窈摊开掌心交叠在一起,那玉坠便落入在了她手里,温凉适宜。
“秦……乐窈,对吗。”
“想通了,带着玉坠,到无乩馆来找我。”
“你家里的事情,届时我来摆平,保管不会有人为难于你。”
“至于那薛府……乐窈,你跟我是一类人。”
“那薛府,本就不是你的好去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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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云楼的正门口,三个身着乌金马面服头戴乌纱帽的官差,右手扶着腰间佩刀,目不斜视站在那,引来了里头诸多宾客的视线,一声刚直高亢的问话:“谁是沉香酒庄掌柜秦乐窈?”
白凤年展开扇子摇了摇,认出了那身衣裳是大理寺的官服,上前客气询问道:“几位官爷,草民是这水云楼掌柜白凤年,不知几位这是在……”
“我等奉大理寺少卿之命,传沉香酒庄秦乐窈前去问话。”为首的男人朝白凤年亮了腰牌,嗓音冰冷到有些不近人情,狭长的眸子在场中转了一圈,“秦乐窈人在何处?”
“官爷,草民在此。”秦乐窈从屏风后的场子里出来,见那三人身后还跟着一个酒庄里的伙计,显然是已经提前去过庄子里才找到这来的。
这阵仗颇大,秦乐窈一面快速回忆了一遍与官府相干的生意,没找出什么纰漏来,一面上前拱手作礼道:“几位爷,不知草民这是犯了什么事?”
她一边说着一边扫了眼伙计询问,那伙计便赶紧上前解释道:“少东家,官爷说大理寺一桩案子须得传您去回个话,主要是询问些事发情况,协助官爷办案,案子和咱们酒庄是没干系的。”
伙计机灵,这声解释并未收声,为的就是讲给在场众的众人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