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从旁边经过,辘辘远听,最终不知去向,街上的众人也终于得以继续自己手上的活计。
回到城西宅中,秦乐窈在门口竟是意外看见了薛府的马车。
薛霁初已在屋里等她许久,见着人进来便立即起身,却是张口欲言又止的凝噎。
那日夜深,他赶回清风府之后,想请求父亲能为秦乐窈想想办法,谁料双亲一听此事,便勃然大怒地拍案一番痛斥,认为大理寺抓人必有缘由,那商贾女定然是干了些什么作奸犯科的大事情。
不止是不愿出手相助,反倒是直接强行将他给关在了祠堂里罚跪反省,要将这门婚事作罢。
薛霁初苦苦哀求无果,绝食了两日,在宗祠里晕倒,又再被锁回了寝屋中,一连折腾了这么好些日子,才终于是趁着父母双亲疏于防备的时候偷偷跑出来了。
这些日子下来,薛霁初瘦得比秦乐窈还多,两人都是一副几经波折的模样。
男人不知该如何开口告诉秦乐窈这些事情,勉强勾起一个笑来:“乐窈,我刚才听张管事说你染了风寒,都好了吗?”
“已经好了,不用担心。”秦乐窈点头,也没质问他为什么这么些天都没来找过自己,神色温和给他倒了杯茶,“那日吓坏了吧,我也是倒霉,一日连着进两趟大理寺,好在没什么事情就给我放出来了,不然这府中上下的营生亏损,都不是小数目。”
“你行得正坐得直,自然是不会有什么事情的,我相信你。”薛霁初目光灼灼看着她,犹豫再三终于还是说出了口:“乐窈,我有事情要跟你说。”
“嗯?你说。”秦乐窈将倒好的茶推给他。
“我虽信你,但是父亲母亲年事已高,他们刚直了一辈子,又是朝廷中人,难免会对大理寺有所敏感……”
秦乐窈瞧着他那复杂的神色,有些大致猜到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了。她不意外,原本也并没有做很大的指望,所以真的临到这一刻时,也算不得多失望。
这种事情怪不到谁头上,毕竟她与薛霁初中间横着的问题,委实算不得少。
秦乐窈神情温和,静待着薛霁初的后文,男人深深凝视着她,深吸一口气后,目光坚定道:“乐窈,我们私奔吧。”
饶是秦乐窈如何做好了心理准备,也着实是被这句话给愣在了原地。
薛霁初真正说出口之后,后面的话语就显得通畅多了,他抓住了秦乐窈纤细白皙的手,认真道:“尽管父亲母亲都不同意,但我是真的喜欢你,我喜欢你……想跟你一辈子在一起,换成任何别人都不行的那种喜欢。”
“我们私奔吧,我舍我的门第功名,你舍你的家财富贵,我们一起离开这里,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去献州,或者虞陵,我可以开办私塾教书育人,你还可以做些小本生意……”
薛霁初的想法很简单,如果父母知道他与人私奔跑了,必然会顺藤摸瓜找到秦乐窈在端州的产业去,所以他们必须去到一个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重新开始。
“我们冬日看雪春日赏花,做一对神仙眷侣,好不自在。”
温室中养大的花朵,从没经历过生活的风浪,才会向往憧憬那日复一日忙于生计的惨淡日子。
秦乐窈从第二句开始就有些听不下去了,对于公子哥的天真想法颇有几分无奈,“霁初,我阖府上下都靠我一人撑着,岂能撒手不管。”
薛霁初愣住了,好似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颇有几分不知所措。
祸起
他知道秦乐窈性子浅淡稳重,或许会有所犹豫踌躇,但没想到自己孤注一掷的一腔热忱会被如此轻易的一口回绝掉。
秦乐窈微微叹了口气:“霁初,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身上担的不仅仅只是自己的喜恶,做出的任何决定,都要对身边的人负责。”
“我、我知道,我有想过的,”薛霁初急切解释着,“届时你修书予伯父忠霖兄,请他们提前到上京来接管产业即可,我父母虽然不同意这门婚事,但也绝不会因此就来刁难你的家里人……”
“母亲固执,本就不满意你在生意场上周旋,现下又多了一个大理寺……乐窈,如果不迈出这一步,我们之间或许真的就没有希望了——”
薛霁初激动地拉着秦乐窈的手站了起来,但还未来得及说出口下一句话,外头大门忽然传来声响。
“大理寺奉命查案。”几个身着玄黑马面服的官差破门而入,为首者扫了一眼屋里情况,分不清谁是掌柜,便不由分说地朝两人一挥手:“一起带走。”
身后几人立即上前来将秦乐窈和薛霁初一起铐住,薛霁初自幼家教森严,大理寺这等地方西一经踏足都是门第之辱,当即奋力挣扎着:“你们干什么!青天白日的要讲王法,要拿人得说明白所犯何罪吧!”
几个官差轻易便镇压住了这斯文人的反抗,薛霁初挣得直喘气,仍然是被彻底铐牢了,直接强行将人扣回了大理寺中。
座问堂前,秦乐窈和薛霁初手上拴着锁链被扣跪在地,这短短一个月的功夫,秦乐窈已经是第三次被拿进大理寺,从问话陪审到自己本人被审讯,一次比一次状况激烈。
堂审开始,大理寺少卿沉声按例询问:“下跪者何人。”
“沉香酒庄掌柜,秦乐窈。”
“清风府薛门,薛霁初。”
禄少卿的视线从二人身上转到了秦乐窈头上,义正言辞审问道:“秦乐窈,你酒庄所产‘黄粱梦’中,含有汴梁律例严令禁止使用的毒株‘罂华’成分,你可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