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她就不?想再去?甲板了,因为只有海,所见?之处只有海的痛苦,连岛屿都没有。
王逢年看?她,明显愣神后又点头,其实他有时面对大海也会茫然,这?种?感觉在今日尤甚。
江盈知微笑,“我会劝你养盆花。”
“什么花?”
“铁海棠,一年四?季里都在开花,养了它你能看?见?它在长,人在海上是需要点活物照料的,”江盈知说,铁海棠开得实在热闹,人要在茫茫无际的海上,看?见?生长的鲜花,总会有点安慰。
王逢年问,“去?哪买?”
江盈知摇摇头,“你买不?到的。”
但她说:“在你出海前,我可以送你一盆。”
“我这?是送熟识的,你也不?要觉得过意不?去?,再让良哥来照顾我生意了,”江盈知她很坦诚,“我也会很苦恼,你送我,我送你,那我就有还不?完的人情债了。”
“毕竟我们?现在算熟人了吧。”
但也只是熟人,还不?是朋友。
王逢年点头,“算。”
三鲜年糕汤
送走?王逢年的午后,要收摊时,王良来了。
他总是笑嘻嘻的,手里抱着一个坛子,放在桌子上,他拍了拍上面封着的油纸,“猜猜是什么?”
“醉瓜,”江盈知都?不用猜,一闻就闻出来了,这股味道实在很浓郁,就算封口了也挡不住。
王良叹口气,“你的鼻子咋这么灵啊。”
又朝她点点头,“这是我老大?送你的,他本?来要自己来的,临时有事绊住了脚。”
陈同源又拉陈逢正过来在院子门口骂人,难为他老大?在外面听着,还能分出点心思,让他把这坛自己去买的醉瓜送过来。
“他托我捎了句话,说多谢你,这也不是谢礼,不用还他的人情债。”
王良啧了声?,“你咋说的啊?”
“我老大?从来不喝酒也不吃糟货的,旁的人宴席上喝酒,他啥也不喝,后面劝酒都?懒得劝他了。”
江盈知接过坛子,叹了声?,“那他日子过得挺没劲。”
“确实没劲透了,”王良很赞同她的话,“你都?不知道,除了在船上,回来每日就是看账去鱼行,要么不说话,一说话就把我给?噎死,我跟在他手底下我容易吗。”
“小满,你知道我过得有多憋屈吗?哥这么多年真的是操碎了心”王良哭丧着脸,在江盈知刚想安慰他的时候。
王良却说,“那醉瓜开了坛给?我尝一口呗,我尝一口就不觉得憋屈难受了。要死了,一路上抱着都?觉得酒香往鼻子里钻,我要馋晕了。”
江盈知好想翻个白眼给?他瞧,但念着一路上抱过来也不容易,还是拆开坛子,拿了碗筷递给?他,“吃吧吃吧。”
王良赶紧伸手接过,夹出一条酒香四溢的黄鱼,他十分幽怨,“真香啊,小满你能品得出这味道吗?你能吃得明?白吗?”
“老大?为什么只送你,不给?我们也送点啊!他都?从城门这里,绕远路走?到江下街那里,他就买了两坛啊,”他伸出手比了个二,“两坛啊,头一次发现,他竟然能这么抠门!”
他
简直愤愤不平,不分给?他吃也就算了,还要他过来送,偏心眼,真的好偏心,下次他老大?不送给?他,再也别?想他来跑腿。
让阿成那个蠢货来!
“我比你可吃得明?白多了,”江盈知说,“别?给?我吃完了,我还没尝过啊。”
她也不得不承认,有些只管钻研一门手艺几十年的人,比她可厉害多了,这香得实在很浓郁,她想王逢年应该买的是陈年的醉瓜。
不过她吃了酒脸上要泛红,想留着晚上吃,于是问,:“良哥,采买得怎么样了?我这里的明?日给?你做,后日带到摊子上来。”
“成啊,按你说的,我东西采买得差不多了,可多亏你,我头一次知道,我们海浦有那么多条街,那么多条巷子,我人都?跑瘦了,”王良指指自己的脸。
江盈知无言以对,反正她是半点也没瞧出来,毕竟黑脸显瘦。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王良才叼着条小黄鱼,一路边走?边吃急急忙忙回去了。
江盈知看着这坛醉瓜,仔仔细细把封口给?缠回去了,这应当是铺子里最好的醉瓜了。
到了夜里,等海娃睡了,江盈知把那坛醉瓜拆开,周巧女嘶了声?,“这么香,除了我出嫁前吃过的浆板圆子,好久没闻过这么醇的酒香气了。”
她以前也爱喝点小酒的,冬天吃浆板圆子,夏天喝青梅酒,她还吃酒淘黄鱼,可惜了。
倒是今日又能享得了这口福。
小梅却捂着鼻子说:“好难闻,一点都?不香。”
江盈知和?周巧女都?轰她,“去去去,小孩边上待着去。”
小梅就笑嘻嘻地凑在两人中间,把胳膊靠在两人肩头,一脸满足。桌子上点了一盏煤油灯,油光闪闪烁烁,中间放着一坛醉瓜,屋里萦绕着一阵酒香气。
周巧女用碗垫着往外滴酒的小黄鱼,她还挺爱喝糟货的,只是嫁了人后活着都?那么难了,哪里能吃得上。
她很小口地慢慢抿着,心里思绪纷呈。
这两日的事情太?杂了,江盈知难得松闲下来,她也拿着碗抿着,细细地尝那股酒香,吃完了又把头靠在小梅肩上。
她的酒劲上头,又细细回想,一些暗暗埋藏的愧疚就开始冒头。
“阿婶,”江盈知慢慢坐起身?来,她的神色有点恍惚,“你说我做得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