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得从一开始就断了他的念想。
对面的张垚,听到这话,脸色一下黯淡下来,“李娘子…”
张夫人不动声色抿了抿唇。
程之衍笑笑道:“表妹年纪尚轻,正需要磨磨性子的时候。”
一旁的张垚,当真是千年难遇的壁花,只对着心上人时,才会略有几分鲜活之气,此刻听了这话,又是脸色一红,巴巴望向了自己母亲。
张夫人一向溺爱这次子,见此也有些不落忍,道:“是这个理,话又说回来,女孩们闺中时光就这么几年,倒也不用拘得太近,这样吧!垚儿既提了出来,想来也是觉得知音难觅,待回了城中,我打发身边嬷嬷将书送去,小娘子闲暇时翻两页,打发打发时间吧!”
少甯犹豫了一下,起身拜了拜,“如此,多谢夫人了。”
两家少有走动,少甯想,多半是这夫人不忍儿子伤心,她收了这书,日后两人当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了。
张夫人看向外面,“哟,天色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府了。”
程之衍起身,张夫人道:“世侄身上有伤,无须多礼。”看了眼张垚,一前一后往外走。
“菀菀,代我送客。”
张垚忽然转身,“程家哥哥在寺中修养一夜也好,只李娘子一个闺阁女子,不便宿在外面,家下带着家卫,她或可同母亲一乘,由我们护送着回府。”
少甯心头一跳,却见大表哥眯着眼睛笑了笑,“不劳张家公子,家妹怕生,再说我这点伤也无碍,稍休息片刻,便可下山了。”
这句家妹,让张垚稍稍怔了怔。
“可…”他还想再争取一下,张夫人看他一眼,朝身后两人道:“两位无需多送。”
转出院子,便拉着儿子往寺门去,脸上不悦道:“今日凶险,我在山下时瞧得分明,那些刺客招招杀心,垚儿你还要送那李少甯回府,说不得那些刺客便是她引来的,你还嫌麻烦不够么?”
张垚不以为意:“母亲,程家是程家,她是她,母亲方才也听到了,那程之衍自己承认,是他差上疏漏,这才惹了人眼,李娘子今日不过是池鱼罢了。”
张夫人停住脚,讥讽出声:“你还真是对这丫头上了心,什么她是她,程家是程家,她是程府的表亲,日后便算是嫁了人,只要夫家在朝中为官,也同程家断不了联络,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事,你是想骗你娘,还是想骗你自己。”
她目光凛冽道:“你父亲,你哥哥都任职军中,手握兵权,前些日子,中宫的旨意,你是没听说吗?程家长女年后便要入了东宫,你与她结亲,便是同程家捆在了一起,也是同太子捆在了一起,落在其他二王眼中,落在陛下眼中,该作何感想,总之,这李少甯,你想都别想。”
“可娘之前还说程家庶女也可的。”张垚急躁出声。
“你不知道什么叫此一时彼一时吗?中宫旨意下到程府,你便是同程家姑娘都没了缘分,那本子破书送出去,便算给你自己这些日子的胡思乱想有个交代,日后再敢提她,别怪我翻脸。”
“可我就要他,做不得正妻,纳她进门也是好的。”
…
他们母子二人下山时,少甯由小沙弥带着换了间禅房梳洗,后又回到院子。
“大表哥!”天光渐隐,她绕到案前将一盏油灯点着了,“可觉得好些了?”
“嗯。”
少甯听着声音不对,朝内走了两步这才看到,程之衍似乎是想擦脸,一只手挑起帕子,弄得身上到处都是水。
少甯莞尔,“还是我来吧!”
她走过去,拾起巾子拧了拧,踮着脚尖,带了几分哄意道:“大表哥闭一下眼。”
温热的气息打在脸上,那点子甜甜糯糯的梨花香气带着特有的濡湿,慢慢靠近。他垂着眼,几乎看到了少女口中的红色小舌,绵软轻薄,像春日的花瓣。
她自然不是撩拨,只是处于无意识的行为,却越是让他脸红心跳,心神激荡。
“我自己来!”他有些羞赧,伸手夺她手中的巾子。
少甯偏了偏手,带了几分嫌弃,皱眉道:“都是水。”
他自己一只手根本做不好,落到地上,踩着也不舒服。
她一再坚持,他只能遵从,可又怕管不住自己,便悄悄往后退了退。
她却追了上来,“大表哥别动!在林子里跑了那么久,到处都是尘土。”用巾子在他脸上擦了三遍之后,这才舒了口气,问道,“阿锦和齐萱她们可回去了?”
“程彻带人追上咱们时,我就问过了,都好好的,这会应当已经回了府。”
少甯松了口气,“幸好他们是同咱们分开的,不然…”后面的话不敢多说,只觉得后怕。
他强迫自己收回心猿意马,“你身上可检查过了,可有哪里不适?”
少甯笑了笑,“都挺好,就是…”她指了指自己肚子,“有些饿了,不知这个算不算。”
像是为了验证她的话是真的,肚子真的叫了一声。
少甯顿时变得很尴尬,抱着肚子往旁边转了转,红着脸道:“我…我先去瞧瞧,这时辰寺里可有什么吃的。”
程之衍从桁架上取来披风,“这山寺素斋做得不错,我也饿了,咱们一起去尝尝。”
少甯跟在他身后出来,“方才在张夫人面前,我瞧大表哥言之未尽,这刺客是谁,心中可是有数?”
他却没回答这句,只说:“方才本应借张家护卫,送你下山,只是…”小娘子在外久了自然于名声有弊,可是他现在还不想放人,同她独处的机会难得,他留恋着,想顺着自己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