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赟是您的人?”苏韵卿脑子里还在想长史的事,直接转了话题:“裴元操纵科举的事是他所查,奏疏也是您授意他放我桌子里的?当初您耍我,只为诈我和苗苗的态度,是不是?”
“不准动他。”舒凌觑起凤眸,沉声警告:“改改你睚眦必报的毛病,朝堂上清浊皆有才可制衡,君主也要隐忍,各有功用。”
当年立储风波的旧事,苏韵卿竟还记得真切,现下大着胆子与她当面锣对面鼓的复盘来了,舒凌心底有些意外。
为防苏韵卿真的记恨陪她做局的韦赟,暗中将人收拾个好歹,她只得出言恐吓。
“臣不过好奇一问,您也不必教这些。臣没想认您,更没想按您的棋路走,您的这些为君之道,还是自己留着吧,我用不着。”
苏韵卿讪笑一声,不屑的回应,垂眸理了理自己的衣袍,却抖落了一颗狗尾草编的兔耳朵。
那一瞬,母女二人尽皆一愣,苏韵卿好不容易撑起的气场彻底崩溃,有些尴尬地把草踩在了脚下。
“朕会寻个时机把你的身世诏告天下,你倔也无用。”
舒凌好整以暇的审视着她,憋着笑意勾唇提点:“跟朕耍心眼,你还嫩了点。滚出去与小青梅闲扯风月吧,这么惬意的日子可不多了。”
苏韵卿甚是看不惯舒凌胜券在握的得意模样,甩甩袖子离了宣和殿,去寻哭得梨花带雨的萧郁蘅。
眼见苏韵卿与舒凌相处的如此拧巴,关系大不如前,殿里随侍尽皆提心吊胆,巴巴的盼着二人少些独处的机会。
躲在廊下的萧郁蘅哭湿了一张丝帕,苏韵卿站在她身后心疼不已。
她扯了扯萧郁蘅的衣角,轻声提议:“我们去御园湖边吧。”
“不去,眼红着,让人瞧了不好。”萧郁蘅鼻音浓重的嘟囔。
“我是说,今岁春旱,湖里水少,咱俩给填满些。”苏韵卿说得一本正经。
“噗嗤——”萧郁蘅没憋住,吐了个鼻涕泡泡。
“怎笑了?我一人可没那能耐。罢了,回家吧。”苏韵卿掏出自己的帕子,给人擦着涕泪纵横的花猫脸,挽着她的小爪子离了宫。
……
是年五月,耶律茵在舒凌帮助下,自月支杀回了西辽。以女帝耶律明真长女的身份,讨伐弑君的表弟,正位大统,成为西辽第二任女帝。
她遣使递送国书,依从先前盟约,每年交给大瑭二十城的赋税,与大瑭各自瓜分月支半数疆土,分而治之,万世盟好,互市通商。
国朝边疆悉数平定,疆域辽阔乃当朝之最,内政安平,海晏河清。
舒凌见时机成熟,便颁诏改国号为雍,保有萧家宗亲一应尊位,封萧郁蘅为宁亲王,领京畿五万禁军,将其身世公诸于世,追封其母平婕妤为大瑭皇后;公开苏韵卿为其与永嘉侯世子独女的身份,更名舒韵卿,封宸亲王,兼任中书令。
与此同时,国朝萧舒两姓宗亲大范围联姻,大赦天下,举国同庆。改朝换代的举措沉浸在一派喜乐祥和中,并未兴动一兵一卒。
永嘉侯世子追封仪亲王,永嘉侯爵封与苏旻,兼京中巡防营主将;舒朗权进荣亲王,拜户部尚书;宋知芮入职正三品凤阁直学士,加太子少师;宁翊则封了正三品云麾将军,顶不住楚明庭的软磨硬泡,顺带接下了舒凌钦赐的婚书。
烟火
盛安十四年六月初五,南风向明堂,一帘篆烟惊梦。
炙热的扶光漫过宣和殿外的绿树荫浓,晨起议事的小麻雀都倦怠的飞回了巢穴。
辰时已过,麻雀虽散,可舒凌的耳根子却愈发聒噪了。
今日恰逢崇政殿朝会,她特意躲懒没召集小朝议,只为消暑解乏,偷得浮生半日闲。
舒凌半支着小臂斜倚美人榻,小宫人在侧给她打着团扇,凉风送爽,实在惬意。
“陛下,兵部和户部二位尚书求见。”柳顺子趋步入殿,小心翼翼地在舒凌身前低语。
舒凌阖着的凤眸微微转了半圈,眉心间扭曲出轻微的弧度,不解道:
“见朕作甚?今日不议政,有事让他们去找中书令。”
“陛下,宸王殿下她…告假了。”柳顺子余光瞄着舒凌容色细微的波动,一点点往外挤消息。
“告假?她告什么假?”舒凌没好气的睁开了眼,拧眉反问:
“知道外头那俩老头子为要钱掐架,她就去躲清静,把烂摊子丢给朕?把人喊回来!”
“殿下说是染了风寒,身子不适,散朝就回府了。”柳顺子也不知苏韵卿这情况是真是假,但他也没胆子就这么囫囵着往人府上跑。
娘俩一个比一个脾气臭,他才不去触霉头。
舒凌抿了抿嘴,扶额掂量了须臾,又道:
“把那二人打发去萧郁蘅那儿,左右是为军费粮饷争执,她的份内事,理应锻炼一二。”
柳顺子愈发心虚:“陛下,今儿不该宁王殿下当值,且今早朝会她就告假了,您忘了?”
话音入耳,舒凌只觉脑壳嗡嗡的,想来不是天气燥热,而是她心火旺盛。
躺是躺不住了。
她拂袖站起身来,觑起凤眸自花窗缝隙瞄着廊下那脸红脖子粗,互相看不对眼的两个老臣,顿觉心口堵了块大石头,有些噎得慌。
“去备车,朕去看看那俩兔崽子耍什么把戏。”
舒凌怅然一叹,有些无奈的吩咐:“走后门,晾着外头那俩老东西。”
“是,老奴这就去安排。”柳顺子边往外走,边敛眸嗤笑,暗自期待起了一会儿宫外的好戏。
两刻后,宸王府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