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而秋没看她,也没说话,慢慢坐了下去。
苏春烟却没脸没皮,仿佛那天摔门而去的不是她,付而秋那天说的也是空话,拽着她:“你要检查吗?”
恰好此时上课铃响,付而秋不应苏春烟也不好再说些什么,顺势坐在付而秋同桌的座位上。课虽然上了,但是老师不太管,苏春烟便逐渐放肆,她一会儿推推付而秋手臂,一会儿戳戳付而秋肩膀,末了还总是在付而秋写字的时候凑过来观看,湿热的呼吸喷在颈侧,让人难以忽视。
苏春烟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可付而秋仿佛不受干扰,依旧专心沉迷于知识的海洋。苏春烟有点泄气,又想起自己可是要追付而秋的人,就这么泄气未免太过于草率,于是强打精神,下课时跟着付而秋走出教室。
这下付而秋倒是显露出态度来了,她有些不耐烦地:“苏春烟,别跟着我。”
苏春烟她偏不,不仅偏不,还非要跟得死死的,付而秋走东她也走东,付而秋走西她也走西,嘴里自顾自念念有词:“上次你给我布置的公式我全都背完了,还跟着公式做了好几道题都做对了。不过做题的时候我发现还有几个题型不会,你待会儿再帮我看看、讲解讲解,写几个公式来背背好不好?”
脩忽一下,付而秋停住脚步。
她转过身,低头看着身后的少女:“苏春烟,说了别跟着我。”
少女闻言似是愣了一下,接着眼睛睁大,嘴唇下撇,做出一个固执而又凶巴巴的表情:“我不!我就不!”
付而秋深深地叹了口气,觉得拿她有些无可奈何。在前十几年的人生里,她的生活称得上单调无趣,付盈身体不好,又是单亲母亲带孩子,付而秋不得不被迫早早承担起家里的事务,她努力自律,常年保持着年级第一的优异成绩,在确保有精力学习的情况下尽量兼职补贴家里。她过得太规范,也太懂事,按部就班地走着自己的每一步,甚至为着自己的懂事而放弃了很多,比如玩耍、比如乐趣,又比如一些社会交往。
苏春烟的突然闯入就像是一个打破规则的顽皮孩童,她们的前几次相见闹得并不愉快,后面苏春烟却突然一反常态地来找陪她工作,找她学习,找她聊天。有时苏春烟会跟她讲很多有趣的小故事,有时候什么也不说愁着一张脸和卷子做斗争,还有时会顺手带点小玩意送给付而秋。那些小玩意并不实用,就像苏春烟这个人一样,但付而秋还是把它们留了下来。
付而秋明白自己的心态,她孤单太久,她以为自己不需要,其实终究还是需要的。需要人陪伴,需要人说话,需要人关怀,需要人逗闷解趣。苏春烟的出现,让她那颗冰封的心感受到了人世间一点点温暖的热度,只是她了解自己的心,却不了解苏春烟的心。
她看着苏春烟,她是为什么呢?态度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死皮赖脸的讨好亲近,是为了什么?明明之前她还对自己争锋相对。
付而秋想起刚刚在教室里看到的那一幕,心下了然:大约还是为了陆放吧。
娇气的少女以为自己掩藏得很好,可是连一班和她并不相熟的人都能调侃两句刺探敌情,付而秋又怎么会不明白?
付而秋移过眸子:“苏春烟,为什么呢?”
付而秋问得很轻,像是很随意。
苏春烟却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紧张起来。她眨巴眨巴眼睛,又用力地吞咽了一下口水:“还能为什么?我我想和你做朋友呗。”
听到这个答案,付而秋微微一晒,曾在小老板那里听到过的幼稚做朋友游戏,此时竟然还会落到自己头上。她语调冷淡:“苏春烟,别装。”
这下苏春烟不说话了,她紧着一张脸,好半天都憋不出话,眼神慌乱地左顾右盼:“除了做朋友还有啥,你可别多想,我没别的意思”
付而秋有些不耐烦起来,所谓的做朋友根本只是一个幌子,苏春烟的目标到底还是陆放,只是这其中的误会关系到另外一个人,付而秋没必要帮她解释。
两人站立在教学楼的墙角,付而秋伸手,苏春烟轻易就被她摁在墙上,视线扫过她颤动的睫、薄粉的脸,最后落在她紧攥着的手上,伸手将她的手指顺开:“苏春烟,我对男人不感兴趣,别再缠着我了。”
付而秋说完转身就走,却没看到,在她身后,苏春烟脸颊通红,久久伫立:所以,付而秋她原来真的喜欢女人吗?
那天回去,苏春烟难得地蔫了好久,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想着付而秋那句话。明明早就从宋娆那里得知了结果,但亲耳从付而秋口中听到时她还是觉得震撼,心口鼓噪得厉害,像是有什么将要破土而出。
她拿出手机和秋叶聊了会儿天,有些心不在焉。手机上传来一声特别的铃响,苏春烟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那是陆放的特别提醒,她点开消息一看,陆放发过来一篇长长的汉武帝论述,叮嘱她陈教眼尖一定要手动抄写一遍。
苏春烟回了个【嗯】,心里说不清的酸涩滋味,想起以前陆放也是这样,每次她或者发小里谁被老师惩罚了,他总会在一旁默默地帮他们写检讨,末了还会叮嘱他们一定要自己手写一遍。只是不知从何时起,这样的场景逐渐变得陌生起来了。
她又看了一眼两个人的对话框,心想陆放别的什么都好,就是眼神不好,喜欢上的女生是个les,注定了得不到回应。
自认眼神不错的苏春烟第二日还想继续纠缠付而秋,然而刚溜出去就被老班逮了个正着,从此成了重点盯梢对象,一直到考试前都再没找到机会去一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