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是连他师父姚少师都没有这样的本事。”朱聿恒赞同道,“另外,刘化之死也绝不简单。他既然已经将当年事情都讲出来了,又为何要拼死自尽?”
“两个可能。”阿南伸出两根手指道,“一是,他说谎并且以死来遮盖谎言;二么,就是在场有人杀人灭口,要让那个秘密永远不会显露于世。”
“那便表示,刘化有更为可怖的幕后主使,甚至,连蓟承明都可能只是他的棋子,或者是放出来的迷雾?”
两人头碰头探讨了一下这事件背后隐藏着的东西,都感觉有些空落,短时间怕是无法摸到那深不可见的底。
“不过,”阿南又宽慰他道,
“至少我们如今查明了,你确是于幼时被人种下这‘山河社稷图’无疑,身边也随时潜伏着一个准备下手的人。查人查事这方面天底下肯定没人如你,我便等你消息了。”
天色不早,琉璃烧制进展缓慢。阿南见自己也插不上手,跟朱聿恒说了一声便要先走。
朱聿恒示意她停步,让外间人捧了个盒子进来,递到她面前。
阿南打开瞧了瞧,见第一层是个青铜令信,上面錾刻错金纹样,正面五军、三千、神机三大营的字样赫然在上,背面则是上十二卫。
“这是三大营及十二卫的令信,不过它并非兵符,只可调遣动用钱粮资源。各地营卫无论大小,你有需要尽可去支取。”
刚刚还在抱怨自己没钱的阿南,目光不由自主地在外间廖素亭身上转了转,但又想回来后他还没进来过,哪有时间打小报告?
看来,阿琰还是把自己的事儿放在心上了。
将令信在手中掂了掂,阿南笑望着他:“这意思是,我可以去天下所有的卫所打秋风,一切由朝廷会账?”
“差不多。若有他们无法提供的,你可以来找我。”
阿南笑吟吟地打量着他:“要是……我向他们要火油呢?”
“都可以,你拿着这个,就如我过去一样。”朱聿恒神情如常。
被他这么一说,阿南感觉自己要是再动什么手脚,还真对不起他了。
“好,那我以后要钱要物就专门去神机营,谁叫
诸葛嘉老是给我摆张臭脸,我要薅秃他。”阿南笑嘻嘻地放着狠话,又拉开屉子,看了看第二层的东西。
里面猩红绒衬上,只躺着一个小玉盒,盒身光华莹润,打开来一看,里面是润泽膏脂,浅白一汪。
“这是宫里送来的。当年圣上额角为流矢所伤,天庭有损,于国不利。太医院费了十数年工夫配置了这药膏,终于消除了圣容伤痕。如今全天下只得这么一盒,以后再想要配,还得费十年时间。”朱聿恒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轻声道,“你手足的伤痕,若能用它消除掉,或许能逐渐淡忘过往,也可舒心些。”
阿南随手将玉盒抛了抛:“可我实在是个记仇的人,也乐于留下伤疤,好时刻提醒自己惨痛教训。再说这东西又不能让我的手足恢复如常,用在我身上浪费了吧?”
朱聿恒道:“总有好处的。”
阿南斜睨着他心想,你既然都从宫中拿东西了,为什么不把我的蜻蜓拿回来还给我?
但事到如今,她又觉得蜻蜓拿回来也已无意义,便将玉盒揣入了怀中,又打开了第三层盒子。
满眼晶亮灿烂,臂钏钗环全套精巧首饰,镶满珍珠玉石宝光璀璨。阿南在海上是见过大世面的,但这么好的东西也是少见。
她抓起几样首饰看了看,目光转向朱聿恒。
朱聿恒显然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过来看了看,说道:“这应该是母妃替你备下的。”
阿
南松开指缝,任由它们跌回盒中:“我整日在外乱逛,戴这么华贵的首饰怕是不合适。”
“宫中送来的,没有原封不动退回去的道理。”朱聿恒拨了拨那些首饰,伸手取了一串金环给她,问,“你看这个如何?”
这金环由三个赤金活扣相连,那活扣设计精巧,可以随心变化各种形状,无须他人侍候便能挽出颇为复杂的发髻,出行所用极为方便。
而赤金的环身之上,停栖着三只由绚烂宝石镶嵌而成的青鸾。青鸾的翅膀与尾羽是活动的,不用底座而用花丝编缀,在日光下略略一动便飞旋流转,光彩离合。
阿南将它接过来,在心里琢磨着收这种价值连城的东西到底行不行。目光落在其中一个金环的内侧时,她眉头微挑,发现了刻在绞丝纹内壁的小标记。
像是一团跳动的火焰,又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
朱聿恒察觉到她的异常,俯头与她一起看向它,迟疑问:“傅灵焰?”
“嗯。”阿南将自己的头发打散,一手绾起头发一手拿起金环,在发髻上稍微寻了个角度,将三个活扣固定扣住。
一个蓬松袅娜的随云髻便立即呈现,三只光彩灿烂的青鸾在她鬓鬟上环绕飞舞,映衬得她本就明艳的面容更为迷人眼目。
朱聿恒心口微跳,连声音也低了一分:“这是应天宫中传下来的,近些年赐了东宫一批。既然傅灵焰曾是龙凤朝的姬贵妃,她
的首饰在本朝宫中流传下来也算是传承有序。”
“那,既然是傅灵焰的东西,就给了我吧。”阿南抬手轻抚头上翔鸾,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反正,就当朝廷查抄了永泰后,指缝间给她漏了点东西当补偿吧,所以她收这金环,也是理直气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