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贵妃泪瞬间又落了下来,在老夫人身侧坐下。
没一会儿沈文也来了,坐在了沈老夫人另一侧,男子不善言辞,他只是对沈贵妃点了点头,就吩咐了下人上菜。
就仿佛前几日的牢狱之灾,生死一线从不曾有过。
“坐下吧,”沈长赫轻声说,“左右是最后一次了,你且忍一忍,她毕竟是祖母的亲女儿,是爹的手足妹妹。”
许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突然良心发现了呢。
沈安安从其乐融融的母子三人身上收回视线,勉强压抑住心中烦乱。
大哥说的对,她毕竟是祖母和爹的至亲,已被皇上赐了死罪的人,最后一顿团圆饭,她不能让祖母扫兴,再怎么怨恨她的愚蠢,也不能在此时发作。
“就当是看在祖母的面子上。”沈长赫说。
若是论厌恶,被沈贵妃害的家宅不宁,又与其没有半分血缘关系的沈夫人,才当是整个沈家最恨沈贵妃的人,可她尚且没有言语,只是默默坐在沈文身侧,听着他们母子三人说话。
看着沈老夫人久违的笑容,沈安安垂下眸子走到桌前坐了下来。
兄妹二人都没有说话,今日的晚膳也没有了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沈老夫人今日话好像格外的多,说完了沈贵妃,又开始念叨沈文,最后连沈夫人都嘱咐了起来。
“往后沈家只会愈发艰难,要委屈你了。”
沈夫人眼圈一热,母亲说的什么话,我自嫁来沈家,夫君待我极好,您亦从不挑刺,儿媳享受了沈家十几年的风光荣华,已是万分幸事。
这辈子她活的不亏。
“好,”沈老夫人笑着,突然低低咳嗽了起来。
“墨香,去请大夫。”沈安安立即吩咐,沈老夫人急忙摆手拒绝。
嗔了沈安安一眼,“这么好的日子,请大夫做什么,晦气,祖母的身子你不是最清楚不过了吗?”
正是清楚,沈安安才慌乱,“时辰还早,祖母想说什么有的是机会,还是先让大夫把脉瞧瞧才是要紧。”
沈文也听出了不对劲,眉头紧紧拧着,“母亲可是身体不适?”
“没有,只是今天高兴想多说几句。”她摆手让沈安安坐下,柔声安慰,“好了,别皱巴着一张小脸了,等吃完饭,祖母听你的让大夫看看就是,不着急着一时半会的。”
“好安安,好不容易祖母今日高兴,你就通融通融吧。”
沈贵妃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只是垂着头,紧紧攥着沈老夫人的袖子,神情哀伤落寞。
所有人都默许了沈老夫人的意思,沈安安也只能坐了下来,目光紧盯着沈老夫人。
“赫儿。”老夫人目光突然定格在了沈长赫身上,招了招手。
沈长赫立即起身走了过去,在老夫人身边半蹲下身子,“祖母。”
"嗯,好孙儿,你父亲年纪愈发大了,沈家的将来就要靠你了,一定要照顾好你娘和你妹妹,别让挫折磨平了我沈家的傲骨和才能,我沈家昌盛过,也终会再有峰回路转,扭转乾坤的一日。"
她这一生都不曾服输过,她的子孙一样不会差。
沈长赫却没有说话,冷肃的眉眼深深凝视着沈老夫人,“祖母,孙儿年幼,还需要您的点拨扶持。”
沈老夫人笑着戳了戳他的头,“都二十多岁的男子汉了,寻常人家孩子都启蒙了,你还好意思说自己年幼。”
提及婚事,沈老夫人又叹了一口气,“安安说,林家姑娘极好,可惜了,祖母没能瞧瞧。”
此话一落,沈安安蹭的一下站起身,不容置疑的声音吩咐墨香去请大夫,她则朝老夫人走了过去。
“祖母,”沈长赫面色发紧,“等沈家度过难关,孙儿就带林姑娘来见您。”
“不了。”老夫人摇了摇头,“沈家前路艰难,赫儿,莫连累人姑娘了,是咱们沈家没那个福气。”
沈长赫垂下头,轻轻应下。
“委屈你了。”老夫人伸手抚过沈长赫眉眼,眼中都是疼惜。
此时,墨香带着大夫急冲冲的进来,沈老夫人无奈的睨眼沈安安,“你这孩子,都说了等回去在看大夫,怎么还说话不算数呢?”
沈安安不接话,吩咐大夫上前把脉,沈贵妃神情闪过慌乱,立时站起身给大夫让位。
沈安安没工夫理会她,一双眸子紧盯着大夫。
所有人都因为沈安安而高度紧张了起来,沈老夫人淡淡笑着,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过了一会儿,大夫收了东西,“回姑娘,老夫人脉象和之前一样,并没有明显的变化,细心调养着就是。”
“我都说了没事,非要大惊小怪。”老夫人收回手,沈安安看着她,心头的不安并没有因为大夫的话有半分疏解。
晚膳也吃的差不多了,沈夫人吩咐丫鬟将残羹碗筷都收了下去,又上了瓜果点心,外面风声呜咽,雪花飞舞,屋里一家人围在桌前,暖意融融说着话。
沈安安静静听着,一直到夜深,才终是忍不住提醒,“祖母,夜深了,该休息了。”
沈老夫人抬头朝窗外看去,嘟囔了一句,“怎么过得这么快。”
“杨姑姑,扶祖母回去吧。”沈安安吩咐。
沈老夫人不情不愿的站起身,拍了拍沈文的肩膀,“都回去吧。”
“是。”沈文也随之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