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许小事,任逸绝也能想这么远。
千雪浪道:“他要真这么无礼,你就将水玉摔在他脸上。”
“嗯?”任逸绝只是好玩才故意跟他贫嘴,没想到竟得此主意,甚是纳闷,“虽是解气,但这样会不会牺牲太大了些。”
“若无水玉惊动,你在城楼上晒成干肉我也不知。”
任逸绝只觉荒唐好笑,煞有其事地点头:“说的也是,还是玉人思虑周祥。”
两人沉默片刻,千雪浪声音里难得带一丝笑意:“好了,别再编排崔玄蝉了,之前不了解时倒也罢了,现在还说这些,真是无礼了。”
任逸绝一脸促狭:“哎呀,谁叫任某是山野村夫呢。”
伤心欲绝
山野村夫任逸绝自去忙了,千雪浪在城主府里本就没事好做,既不能启程,只是无端消磨时间罢了。
对千雪浪来讲,出门与呆着的确没有任何不同,因此又随意在府中走动起来。
静山云居已成断壁残垣,少不得要重建一番,魔祸虽然才过去不过几日,但城主府中显然已因各种事项运作起来,大批砖石木料被送入府中。
崔玄蝉对着千雪浪毫无脾气,不代表他对整座城主府也是如此。
更何况,整个崔家所拥有的可不止一座东浔城,人一多,规矩难免就严苛繁杂起来。
既要重建静山云居,那么运输木料的车马少不得,匠人工役更要许多人,动静不小,来往之间要闹出好大动静,因此他们进府的路往往另有安排,避免冲撞贵客。
寻常情况下,千雪浪本该与这群匠人毫无接触,可他性子乖僻,来去随心,不巧就撞见了。
千雪浪衣着华美,头戴帷帽,与此地格格不入,刚搬运完石料的工役们正在午休间吃饭喝水,见他走过,一时间都站起身来,面面相觑,谁也不知发生什么,皆战战兢兢地低下头,不敢说话。
他们虽不知千雪浪是什么人,但千雪浪却知他们是什么人。
这一整座东浔城,就是这些人用自己的双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就地建造起来的,作为交换,崔玄蝉给予他们庇护与银钱。
繁华之处就是有这样的便利。
当日山中房屋被雪压塌后,千雪浪修补了几日不得其法,嫌其麻烦,也就作罢了。
千雪浪扫过几眼静山云居,没再多想什么,就转过弯从路口出去了,至于身后的工役们如何暗松一口气,如何好奇地交头接耳,也与他没什么关系。
他不辨方向,又随心所欲地走过几处园子,乱花渐迷人眼,忽听见假山石后有人说话,声音不高,还有些许距离。
换做旁人来此,最多只是模模糊糊听见一些声音,可千雪浪这般修为来讲却清晰如在耳边,他无意偷听,因此快步走过,可三人的声音还是清清楚楚入了耳朵。
“孟大叔孟大娘,我送你们出去吧。”
“不必,不必了,慎思你是个好孩子,我们两把老骨头腿脚还有力气,用不着操烦,你忙你的去吧。”妇人抹着泪道,“还好这番少城主平安无事。”
“好了,别说了。”男人粗着嗓子道,“咱们走吧,家里还有活要忙呢。”
千雪浪若有所思,旋身而起,落在高处往下观瞧,见是崔慎思与一对面容陌生的夫妻。
那对夫妻收拾不少东西,各提着包裹,那粗嗓子的中年男子背上有一把剑,将他的脊背微微压弯了,眉心紧皱,皱出一道深深的沟壑来。
那妇人怀中抱着个包裹,搂住丈夫的胳膊,含泪带笑地与崔慎思又叮嘱了些注意身体的话,才不住抹着泪跟丈夫慢慢走出去了。
这两人都没什么修为,显然只是寻常凡人,看衣着打扮也不是城主府的人。
千雪浪看那两名夫妻渐渐远去,消失在路的尽头,才转过头来看着崔慎思,他今日的神色似乎格外悲伤,脚步也极为沉重。
于是千雪浪想了想,轻飘飘地落到崔慎思的面前。
崔慎思正低头走路,见着一双鞋出现在眼前,立刻停住,抬头见轻飘飘的帽纱随风摇曳,立刻收起神色行礼。
“前辈这是……”崔慎思小心翼翼地问,“又迷路了吗?”
千雪浪随意道:“算是吧。”
崔慎思苦笑了一下,脸上悲伤之色还未完全退去,已勉强撑起平日的做派来:“不知前辈这次要去何处,弟子带你前往。”
“你带我回去吧。”千雪浪无意践踏他人苦痛,就随口报了自己的住处。
之前已走过一次,千雪浪记得道路,很清楚要走多远才能回到明月烟楼,城中规矩多,崔慎思必带他走其他的路,如此一来,又要绕过几个弯。
两人静静走了一会儿,待崔慎思心情平复,千雪浪方才发问。
“刚刚那两人是谁?”
崔慎思没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还是回答:“是孟师弟的父母,孟师弟……就是弟子那位教剑术课的同修。”
“你与他关系很好?”
“生死相托,不论事情从急从缓,皆共同面对。”崔慎思温润柔顺的外表下难得露出一点锋芒,“十五人一心,怎能不好。”
千雪浪口吻仍轻描淡写:“十五人么,那崔景纯呢?”
崔慎思沉默片刻,不知是想到什么,一时间有些不自在,过了好半晌才道:“少城主与我们自是不同的,又怎能用好字。”
听了此话,千雪浪仍不见半点反应,又问:“我还以为你们队中都是崔家弟子?为何还有姓孟的。”
“前辈想来是听了城中传闻。”撇开叫人不自在的沉重话题,崔慎思轻轻舒了口气,声音也松快起来,“其实是谬传,少城主组建灵骑队时,并不拘泥出身,只考察众人的能力与品性,其中既有崔氏子弟,也有许多外姓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