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能含着热泪一边听,一边忍不住捂着胸口说:“哦,感谢领主大人,神明在上,如果没有领主大人,谁能治好你的病啊!”
“是啊是啊,多亏领主大人帮我觉醒。”
安娜带着几分小骄傲地说:“以后我也能给大家治病了!妈妈你看——”
她抬起手来,手心向上,掌心中冒出一个白色的光球,约莫就比鸡蛋大那么一点点,散发着神圣的气息,让劳拉忍不住瞪大眼,屏住了呼吸。
“这……这就是魔法?”
安娜纤细的手指一动,光球直接飞入了劳拉的心口,消失不见。
劳拉先是惊呼了一声,然后便感觉到一股温暖的气息从心口处向全身蔓延,就好像再冬日里晒着暖洋洋的太阳,或是浸泡在领主大人提供的草药汤里,让她多年劳损的筋骨每一寸都被细细冲刷着,那些酸痛和疲累如同遇到暖阳的冰雪,瞬间融化,消失得干干净净。
她忍不住伸了伸手臂,看看自己因为常年洗衣变得粗大红肿的手掌,已经恢复了正常,又晃了晃腰,原本僵硬的腰肢连动一下都疼得钻心,这会儿居然能轻轻松松地转上两圈都没事。
“真的……真的没事了!”
安娜抱住她的手臂,轻轻地揉着她的手掌,“我早就想替你揉揉手,捶捶腰,让你不用那么辛苦,祈求了无数次神明保佑,现在……我终于自己就能做到了!”
“妈妈,领主大人给我分了幢房子,以后我们有自己的房子,我还可以给人治病疗伤赚钱,你就不用再去给人洗衣服了……”
她按照希雅画的大饼,照样画给妈妈,却没看到劳拉的脸色微微有些尴尬起来。
“安娜?有件事……”
劳拉小心地看着她,女儿的变化太大,让她也不得不小心地改变自己的语气,从习惯性的命令,变成了商量。
“你还有几个兄弟姐妹,还有你父亲……我们可以住在一起吗?我……我是说,领主大人给你的房子,光是我们两个人住,肯定会很大,他们……他们现在住的地方很不好……”
安娜静静地看着她,松开了手,“我知道。妈妈。”
劳拉想要拉住她的手,可最终却只能握着自己的手,十指交错摩挲着,无法掩饰内心的不安。
“那……你愿意吗?”
安娜望向她有些闪避的眼神,第一次知道,原来领主大人说的没错,很多事,还需要她慢慢学习和体会,并不是一下子接受了女巫的知识和经验,就能长大,就能成为一个足以保护母亲的“大人”。
“妈妈,我是说,我知道当初是谁把我丢进排水渠的,我也知道,是谁把我推进河里的……”
“啊!啊?”劳拉惊惶地看着她,“你知道?你怎么会知道?”
安娜稚嫩的小脸上,浮现出一种古怪的,与她年龄不符的冷笑。
“妈妈,我那时,只是听不清声音,说不出话来,并不是瞎,也不是傻。”
她何止是不瞎不傻,她甚至比任何人更敏感,更能看清一些潜伏在人心底的恶意,所以才会更加珍惜在这个充满恶意的世界里,妈妈给予她那宝贵的一点点温暖。
那曾经是她活下来的唯一动力。
可现在她忽然明白,她只有一个妈妈,可妈妈并不止有她一个孩子。
她还有三个哥哥两个姐姐,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哪怕曾经将她丢进沟渠的奶奶已经死了,可将她推下河的哥哥还活着。
还有那个每日除了酗酒就是欺负妈妈的父亲,在他眼里,母亲就是给他赚钱生孩子的工具,甚至连他们这些孩子,也不过是他以后换钱的工具罢了。
尤其是她,一个哑巴废物,一无是处,父亲常说,就连镇上最老最丑的光棍汉恐怕都不肯出钱娶她回家,像她这样的赔钱货,活着只会浪费粮食。
她的确有兄弟姐妹,却也正是这些兄弟姐妹,一度让她活在死亡的恐惧下,每天都怕自己一闭上眼,就会再也无法睁开。
她试图向妈妈告状时,却说不出话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推推搡搡地搂着她,说是在跟她玩闹,说她总是那么不小心磕磕碰碰地受伤……看到那时的妈妈,就像现在一样,她就知道,说什么都没有用。
她甚至想过,是不是真的只有她死掉,才能让妈妈减轻负担?
可惜,像她这样的孩子,就连想死都十分困难。
原来她也不明白,为什么在又脏又臭冷冰冰的沟渠里被老鼠啃食了一天,她竟然还能活下来,别人家的小孩子,被老鼠咬一下脚趾,就有可能发烧暴毙。
掉进河里人,别说是小孩子,就连大人都有不少淹死的,而她只是悄悄地藏在水下,等哥哥们离开后,再悄悄地从别的地方钻出来,等衣服干了以后再回家。
她甚至还能从河底摸到河蚌和小虾,生吞活剥地吃下去,也从未见过生病。
那时的她,并不知道,像她这样吃不饱穿不暖成天被欺凌的孩子,能够长大,简直就是一个奇迹。现在她知道了,这个奇迹源自她体内的魔法种子。
哪怕尚未觉醒,也会影响到她的身体,让她拥有常人无法想象的自愈力和抗病力,才能在那样险恶的环境下活到现在。
她更不会知道,在原来那个希雅小姐重生过的世界里,她还没来得及觉醒魔法,就在饥荒和混乱中被父亲出售,换来了另外一块可以让全家吃两天的肉。
她并不知道什么是易子而食,只是知道,当那些从她身上切下一块块肉的人,发现她竟然能很快止血并恢复伤口的时候,并没有将她当成女巫交出去,而是当成储备粮藏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