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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第1页）

而且那酒虽然香醇混厚，我却还是不怎么喜欢。

便只匆匆喝了半杯。

不想酒喝完了杯子还未放下，沈霜客又给我倒上。

乐姬一曲已完，沈霜客挑了曲子让它弹。我喝的脸颊通红，身上发热，隔着屏风看着乐姬的眼睛都有些直。

“雅儿，这么快就喝醉了？”

我不记得自己有这样的名字，但出自沈霜客之口倒也觉得有些熟悉。

我拿着喝尽的空酒杯看着沈霜客，“什么算醉，什么又不算？庄周梦蝶，蝶梦庄周。一切不过就是谬论。”

沈霜客知道我醉了还给我倒酒，我没想到这人如此恶劣，一时也没察觉到自己的声音比往常绵软许多。

“沈兄亲也是你，殊也是你。脉失了忆，又没有失智。你那胡言乱语唬我，我还有和你亲近吗？”

“那你现在知道我是雅阁的阁主，也猜到你与我关系非凡，还要和我断交？”

“非也，非也……”我大概是真得醉了，说着说着便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只呆呆地看着手中的杯，“沈兄真面目如何我并不好奇，也无力查明。幻境于我是黄粱一梦，亦是我在你与他人之间的一次取舍。我因此原形毕露，可沈兄好像并不满足……你究竟在不满些什么？”

案上的烛火晃得人眼睛发疼，我抬手按了按，换来指肚一点湿润。

“若脉全心全意待你，寒宅七年无人问津，也可以一笔带过吗？还是说脉是什么孤魂野鬼般的存在，要找上这么多年才能找到。”

我怕是真得喝醉了，竟然开始胡言乱语。我分明不想人真得靠近，又怎么可能这样自凄自艾。

沈霜客让我说得哑言，我并未察觉到屋中的乐姬已经退下。只放了手中的酒杯，站起来摇摇晃晃地扑进沈霜客怀里，抓着他的手腕问他，“你要脉的真心，敢不敢？告诉脉，脉究竟是何人？”

沈霜客不敢，如果让他想起他是谁，梦就破了。

沈霜客任由尹脉跌在怀里质问，那模样倒是沈霜客从未在尹脉身上见过的，更像是孩童耍赖的模样。

他本也以为城破那天，他会在殿前看到这样的尹脉，而不是一具只剩细微呼吸的尸体。

当眼前醉酒撒泼的人与记忆中垂首立于大殿上的人重合，沈霜客回握住尹脉的手，“雅儿可以和我随意耍性子，也可以再这样害你我于不利之地，但不要想起来自己究竟是谁。”

永远不要再想起来自己是谁。

沈霜客想，屋中酒香太浓，竟将他也惘住了。

枯萎麦田

画江坊的榻好硬。

我揉着腰坐起来，被边上熟睡的人吓得险些栽下床，幸好沈霜客知道让我睡里边些。

我昨日醉酒，只记得喝得不少，却不记得和沈霜客说了什么，不过以沈霜客的性格，铁定也不会在鹦鹉学舌的告诉我。

沈霜客被我的动静弄醒，挑起帘子看着窗外蒙蒙亮的天，竟然感慨地说，“从未见过醉酒的人可以醒这么早。”

我怎么会知道醉酒的人应该睡到几时？何况这又与我何干，如果不是被硬灌了酒。我此时恐怕早就回家了，也省得还要付酒钱和住宿费。

可惜事与愿违。

沈霜客不可能不知道我生活拮据，还故意看我在白无门那里掏光了钱。

我总觉得自己这是被骗进了贼窝，雅阁阁主竟然和画江坊坊主混在一起，那不就是一丘之貉？哪里有阁主喝了酒再让我给坊主掏钱的？

我越想越觉得不对，被沈霜客扶上马车才猛然回神。我哪里还有钱雇马车回去？

沈霜客早早付给车夫工钱，进了车厢在我边上坐下，我原本还想谢他难得的良心，就听他说，“一两三文，雅儿记得记在账上，早日归还。”

“……”我内心麻木，倒也不是没想到理顺了毛的沈霜客会以别的借口再混到我身边，却没想到可以龌龊无耻到如此地步，只怕不需几天，我不但还不上账，还要欠下更多。

这想法并非空穴来风，那绝对是未卜先知。

因为之前的事情我当着沈霜客的面把那些来路不明的书都烧了，又对天发誓绝对不会再把自己扯到这样莫名其妙的危险中。

沈霜客还是老样子，却比在画江坊时心情好了不少，还亲自买了菜等我做。

我做饭技术还是老样子，没什么美观可言却好歹能吃，沈霜客吃了饭便走，和往常一样。

我原以为这件事便就此告一段落，没想到过了一周，书店的门竟然被白无门敲开了。

那天刚刚降温，街上没什么人。我便也没挂牌子营业。起初敲门时我并未察觉，还以为是我那破门命不久矣，被风肆意玩弄，等到我回过神来是有人敲门，白无门已经在外面冻得手脚发凉。

我没想到白无门会来，他一人坐在轮椅上，身边也没有人跟着。看我开门冲我冲我拱手道，“尹公子，久违。”

“白坊主好久不见。”我推他进屋，轮椅车轮压在我那嘎吱作响的地板上，只显得我这方寸之地更加寒碜。再配上白无门那身上披着得狐裘，我实在觉得自己这是在虐待他。

“尹公子还未用早饭？”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没钱吃早饭？有钱人一天连点心带正餐足有四五顿，我却因为欠了沈霜客的钱不得不紧衣缩食，把一天的饭缩成两顿。

白无门看我屋里局促，倒是修养极佳，还从身侧拿了一盒精心包裹的点心给我。

我得了美食，回屋里找了半天才翻出沈霜客之前送来的茶，热了水给白无门沏好。白无门捧着茶杯，让我尝尝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