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离上海的那一天,李鸢看着逐渐远去的云层,心里却再也没了当初来时的迷茫和无知,她清楚的知道自己要去往哪里,要去做怎样伟大的事,她的归宿又会落在哪里。
海纳尔在她身旁陪着她。他是个奇怪的人,明明自己的生活足够丰富多彩,足够张扬肆意,却还是愿意陪着她一路同行。
李鸢握住他的手,海纳尔微微一滞,反过抓紧了她的手,李鸢的拇指划过那道伤疤,如今它已是从根部愈合,不再疼痛,它生于人,也消于人,它不再是丑陋的伤疤,而是真正意义上另一个英雄的象征。
“我跟小飞说好了,走退役军人特招岗,回去以后呢,继续跟他一起战斗。”
这是海纳尔的理想。
他从来都怀念自己的战友,如今终于真正有了底气和他们再次站在一起。
李鸢为他高兴,她不认为一个人爱一个人就要将自己所有的精力和时间交付给对方,正如她的使命,她不会永远留在某一处,他也不会永远陪着她。
“好,殊途,但终会同归。”
麦麦也好像轻松了不少,昨晚她将自己稿件的最终修订版交由了编辑,这是她第一次写非言情的小说,小说的主角是他们四个为原型,名为《雪山豹影》,她想写雪豹,想写家乡,想写众神之地,想写自己长大的地方。
终于,要结束了。
沈从文忽然跟她说话,让她回过神来。
“干嘛?吓我一跳。”
“啧!”沈从文无语了,不高兴了:“跟你说件事,你就这么不耐烦。”
麦麦不耐烦的抬眼:“看什么?”
“看云呐!哎,李鸢,你们也看外面,云多好看。”
沈从文自然不会是第一次坐飞机,但他从来没有仔细看过外面的云,此刻好朋友都在身边,他竟心情舒畅的将目光落在了外面,这一看才发现,晨起的云间是如此美的震撼,金霞照亮每一朵云,穿过云层散发出丁达尔效应的光束,好像他们不是在飞往某一个城市,而是向着圣殿光辉而去。
李鸢和海纳尔他们也被震撼到了,海纳尔拿出相机,对着窗边拍了一张照片,然后递给李鸢看,李鸢接过相机,看过去,镜头里是万里的霞光和自己的侧颜,目光安静且释怀。
“你都快成人像摄影师了。”
“其实,你也是风景。”海纳尔笑着说:“我人生的风景。”
一天一夜之后,飞机落地昭苏天马国际机场,几个人迫不及待的下机,都像是完璧归赵的碎玉,回到了新疆这片大地。
沈从文叹了口气,然后张开口高呼:“再见了,黄浦江边的高档晚餐,你好,草原公路旁的大盘鸡店!”
麦麦和李鸢一人给他胳膊上来了一锤,压低声音,一脸嫌弃的表情催促他:“别丢人了,走走走。”
海纳尔也点了点头。
“是挺丢人的。”
沈从文回头看了一眼,果真都是人,人都在偷偷看他。
沈从文一怔,然后抿了抿嘴低下头,恨不得把整个人藏起来。
李鸢则第一时间赶去了救助基地,没想到三天没见,宝石就已经学会了捕猎,昨天晚上,它终于抓住了那只鸡,撕碎了那只鸡,真正饱餐一顿。
果然,破了“杀戒”的宝石目光也阴沉了几分,晦暗的倦怠的在角落里歇息,身边都是一地鸡毛。但李鸢很欣慰,这样的眼神才是适合雪山的眼神,才是雪山之王的眼神。
乔勒盼也来了。她在观察室,隔着玻璃眺望宝石,隐隐涌出失落,她也发现宝石变了,但她不知道是哪里不一样。
“昨天去外婆家,她听说我和宝石的故事,听见我将宝石还给了大自然,她很欣慰。”
李鸢很认真的倾听:”她还说些什么呢?”
她说:“每一个野生灵都是天神的化身,尤其是雪豹,它们替天神看着世界,我们的毡房和牛羊困不住它们,不如早早放手。”
李鸢静静地听着,是啊,新疆的所有民族都有一种天生的对生灵地敬畏之心,所以雪豹才愿意停留在这片神圣之地吧?
送走了乔勒盼,李鸢也准备离开了,救助基地需要继续按照李鸢的放生方案喂养宝石,一个月后,李鸢会回来再次测试,达到放生条件后,他们会一起放生宝石。
离开昭苏,李鸢说有些可惜,还没来得及去仙女湖,走海纳尔说的那天好看的长长的牧道。海纳尔说,总会的,下一次,他一定会陪她去。
长路漫漫,他们的车子驶向喀什。
喀什,东边与塔克拉玛干沙漠相接,南边又紧挨着昆仑山,向西是帕米尔高原,北边是他们来时的路。这座丝绸之路上一处独特又璀璨的古老城市,几乎融汇累计了多方面多层次的人文风情,多姿多彩又波澜壮阔,与北疆的温柔炙热毫不相同,它是古老的,谦逊的,沉默的,厚重的,灿烂的,像是黄土高坡一个安静沉睡的老者,又像是大漠深处的美丽女子,神秘优雅。
他们到了喀什老街。
喀什古城里最有风情的地方。
这里和六星街的摊贩,或者克拉玛依的巴扎有明显不同,最明显的就是它还没褪去老街行商之道的原始和朴实,商铺像是这条街的骨血,自然朴素的扎根生长,又如同黄沙和雪水一般交融,安宁清闲,在黄色的古城里,房屋构成曲径通幽的迷宫,但抬头就能望到清澈的蓝天。
麦麦是第一次来,这里简直和她看过的最爱的一本小说《追风筝的人》里描写的一模一样,绚丽多彩的窗户和色彩斑斓的丝绸挂在古老坚固的黄色墙体上,宛若一千零一夜里的童话故事。
“以前听他们说喀什美,我倒没什么期待的,一直没来过,早知道这么好看……真是后悔!”
“是啊,真的很美。”沈从文也惊呆了,新疆到底还有多少他不知道的惊喜。
李鸢走在静谧的小巷里,听见风从路道吹过,扑面而来,带着古城独有的温润炎热。